王耀和連長被壓在車裡不能動彈,茫茫大草原地凍天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車裡的溫度又急劇下降,而面對生死,二人卻毫不懼色。當他們自作消遣地談起了生死問題,無不有自嘲之嫌,當說到尷尬之處,二人只顧談笑風聲,卻已經忘乎所以。此刻,王耀在笑談中不自覺得忘記了骨折的疼痛。
正當二人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從遠處傳來馬達的轟鳴聲,連長喜出望外,他連連叫好:“王股長,你聽見沒有?咱們有救了。”
王耀側耳細聽,果真有“嗡嗡”的聲音,並且越來越近,於是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哈,真是天不滅曹啊!”
連長言之鑿鑿地說:“肯定是指導員他們來找我們了。”
“不管是誰,只要經過這裡就會發現我們。”
…………
二人正在揣測之時,汽車已經到了跟前。緊接著聽見有人喊道:“找到了,在這兒呢!”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是,王股長的車!”
“停車!快!”這是指導員的聲音。
幾個戰士一齊用力把吉普車推正複位,然後打開車門後,連長手腳並無大礙,兩個戰士攙扶著上了“嘎斯車”的駕駛室。而王耀則不同,他的左胳膊骨折,右胳膊小臂也擦破了一塊皮,並且雙腿已經麻木,不能行走。幾個戰士們剛要抬他出車,就聽他大叫一聲:“哎呀!我的胳膊……”
“大家慢點兒!” 指導員喊道:“司馬聰在哪兒?快,包扎一下。”
司馬聰借著手電光看看說:“指導員,這裡太冷,把王股長抬到車上再包扎好了。”
“好吧,快!”指導員指揮著戰士們抬人,並提醒說:“輕點兒!小心!”
司馬聰為王耀和連長做了簡單的包扎與處理,他建議說:“指導員,他們傷的可不輕啊,營部的衛生所要是治個傷風感冒、頭疼腦熱什麽的還湊合,這個肯定是不行的,我建議連夜送咱們部隊醫院。”
司馬聰說了一大串,指導員聽得不耐煩了,他急忙催促說:“別囉嗦啥?快,快上車!去部隊醫院!快走!”
因為著急,“嘎斯車”開得很快,這種車的最大優點是爬坡和走泥土路,一個字“穩”!可這是在趕夜路,指導員臨出發前再三叮囑司機:“一要快,二要穩,三要注意安全。”
平時,從出事地點到部隊醫院的距離,即使是白天,這車也要跑上四、五個鍾頭,可今晚,司機卻用了三個小時多一點,便安全的到達了醫院門口。
已經是深夜兩點了,二人直接送進了外科…………
第二天天一亮,整個邊防連像炸了鍋似的,吵得沸沸揚揚。指導員和戰士們把王耀安頓好之後,他們連夜開車又趕回來了連隊,整整折騰了一宿。指導員拖著沉重的腳步進宿舍時,天已經大亮了。可全連指戰員卻冒著酷寒圍在連部門口打聽著連長的消息。你一言我一語,眾說紛紜。
連裡出了這麽大的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各個班排。在報務班的值班室裡,晚上三位姑娘交替著輪流守在崗位,此時,應該是付蘭花和熊豔正在值班,輪到葉紅休息了。
昨晚,付蘭花一直惦念著指導員打給營部的那個電話,因為她知道王耀和連長去了營部,雖說她並不十分清楚電話的內容,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就是詢問王耀和連長的消息。
“也不知道連長他們回來沒有?”她從心裡問道,並下意識地看了看表,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鍾頭。
突然,男一個新兵跑進來說:“班長,連長昨晚受傷了,被送進部隊醫院。”
“啊!”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二位姑娘同時驚呼一聲。熊豔搶先問道:“連長怎麽受的傷?”
“聽說是昨晚從營部回來時翻車了。對了,不聽說……那個王股長傷得很重,可能是胳膊折了……”
下面的話,付蘭花根本沒聽見,她“嗡”的一聲,腦袋好像有些大了。她首先考慮的是連長和王耀為了自己學習的事去的營部,如果因為這個受傷住院,而且住進了部隊醫院,說明二人傷得不輕。
想到此,她心裡驟然升起一種負罪感,暗暗痛罵和譴責著自己:上級既然對自己學習的事有異議,自己就應該表示不參加學習了,而你卻模棱兩可不肯表態,以致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自己就不該去學習,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為什麽不向王叔叔和王耀以及連長、指導員他們提前表明這種態度呢?真是該死!
“蘭花姐,蘭花姐!”葉紅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她也被這一消息驚醒了,看著付蘭花愣愣發呆,她知道此刻付蘭花心裡一定不好受,於是便輕輕推了付蘭花一把。
付蘭花這緩過神,苦笑一下問:“葉紅?你怎麽不再睡會兒?”
葉紅關切地說:“蘭花姐,要不你去連部問問情況,我和熊豔盯著就行了。”
付蘭花又望了一下表,說:“不,還沒到下班時間呢。”
熊豔也說:“你去吧,問清楚了心裡就踏實了。不就差那麽幾分鍾嗎?”
“一分鍾也不行,咱們誰都不可以擅自離開工作崗位。”付蘭花的態度很堅決,她說:“咱們三個說起來算是老兵了,更應該遵守規章制度,要給新入伍的同志做一個表率。你們說對嗎?”
葉紅點點頭說:“這個我們知道,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葉紅、熊豔,收拾整理一下,準備交接班。”付蘭花乾脆利落的言行,使二位姑娘無話可說。
“是!”二人齊聲回答。
單等交接班之後,三位姑娘剛走出值班室,指導員派人來叫付蘭花。指導員把回家探親的“批示”遞給她,並向她說明:“連長告訴我,教導員說得很明確,如果去學習的話,就不能回家探親了,如果你想年前探家,學習的事很可能就要……希望你要仔細考慮清楚。”
“指導員,這事不用考慮了,我放棄去教導隊學習,我決定回家探親。”
“小付,這可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啊,你可考慮清楚嘍。”
付蘭花當然理解指導員對自己關心,聽了王耀和連長與賴青芳交涉的過程,付蘭花逐漸捋清了這事的來龍去脈,但她已經意識到:雖然自己很珍惜這次學習的機會,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實在沒有必要了,即使是自己將來留在了部隊,在這種形情下能有什麽好的結果?賴青芳不是說得很露骨了嗎?
想到此,付蘭花說:“指導員,我很感激您和連長以及連裡領導們對我的關心和愛護,三年多來,你們一直把我當做小妹妹對待,我代表我的三姐妹向全連同志們致謝……”
“這是……嗨,小付,你這是何必呢……”
付蘭花語氣哽咽,眼睛裡充滿了晶瑩的淚花。她鄭重地向指導員舉手敬禮。可指導員卻被她的舉動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平時那些政治工作的術語和勸導的言論,一時間居然忘得一乾二淨了。
“指導員,我想請個假。”“幹啥?”
付蘭花喃喃的說:“我想去看望一下連長和王股長。”
指導員當即允道:“應該的,正好炊事班出去買菜,我叫司機送你去。”
“謝謝指導員。”
“謝啥?快去準備吧。我去通知司機。”
臨上車,指導員把連長和王耀的病房門號告訴了付蘭花,並叮囑她注意安全。“他們都住在外科!記住房間號碼了嗎?”付蘭花回答說:“記住了,王股長是301房間,連長是306房間。放心吧指導員,醫院裡我熟。”
當然她熟了,付蘭花住過院嗎。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很快找到了301和306病房。可她卻不知先哪個病房更好?她稍作徘徊,最終決定先去看看連長,於是她邁步走向306病房。
“是小付嗎?”身後傳來連長的聲音。“連長,你怎麽在外面?你這是去哪兒了?”付蘭花見連長頭上纏著繃帶,她問:“連長,你還好嗎?”
“我沒事,頭上擦破了點皮。”連長指的指301房間說:“剛才我去看了看王股長,他傷得可輕啊。進屋吧。”
進了屋,連長開門見山地問:“指導員和你談了嗎?”
“談了。”
“你打算怎麽辦?”
“連長,我決定回家探親。”
連長驚訝地問:“為什麽?你考慮好了嗎?”
付蘭花毅然決然地說:“我已經決定了, 並且把我探親的事寫信告訴了父母和家裡人了。連長您放心,我知道該怎樣做。”
“唉,太可惜了。”連長剛一搖頭,卻疼得一咬牙:“噝……啊……”
“怎麽樣連長?”付蘭花扶他坐下,她表示:“我和指導員已經說過了,不要替我擔心。說句真心話,我入伍以來,根本就沒打算什麽學習,更沒想著什麽提乾,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當兵時沒有什麽過錯就夠了。我說的對嗎?”
“嗯,這話也對。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就不再說什麽了。不過,你千萬不要為了這事有什麽思想負擔,相信組織,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付蘭花知道連長是在安慰自己,她說:“放心吧連長,我會同往常一樣,決不會你們失望。”
“嗯,當然相信你。”連長指了指門外說:“去看看王股長吧,為你,他也沒少操心費力。記住,不要說什麽,賴教導員也在。”
付蘭花一聽,不禁猶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