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長辦公室裡,賴軍長正在打電話,聲音有些沙啞:“……你認為這樣做妥當嗎?有失你的身份嗎?情況已經反應到我這裡了,你說怎麽辦?”電話裡傳出一位女人清脆的聲音:“爸,您生的那門子氣呀?您可別聽信謠言,難道我一個堂堂的營部教導員,能和一個小兵一般見識嗎?她有什麽資格和我爭?再說,我犯得著跟她計較嗎?關於這件事,我們營裡有安排,您就甭操心了。好好保重身體,啊?”
“小芳啊,我再次警告你,在工作問題上絕對不能摻雜任何個人情緒,作為領導更要做事謹慎。我馬上就要離職退休了,以後的路需要你自己走,關於這件事看似很小,其實呢,它關乎著一個人的命運和前途,希望你能慎重處理。好了,就這樣,你好自為之吧。”
賴軍長放下電話,從筆筒裡抽出一支筆,迅速在厚厚的一遝紙上寫了點什麽,然後又拿起電話:“給我接邊防團軍務股。”很快電話裡傳來:“您好,我是軍務股,請問您找誰?”
“王耀在嗎?讓他接電話。”“喂,哪位?”“是王耀嗎?”“軍長?!是,我是王耀,請問軍長有什麽指示?”“嗯……是這樣,我剛才給小芳打了個電話,有關下面反應她們營裡的情況,我也和她談過了,你嘛,抓緊時間再去找小芳談談,還有邊防連的戰士進教導隊學習,我聽說你們團裡已經批了,她卻擅自變更了決定,這麽做不好,不論什麽原因。選拔戰士學習,該擇優錄取,部隊條例上是有規定的,無論是誰都無權超越條令條例。”“是,軍長,您批評得很對。”“這件事你們一定要妥善處理一下,決不能讓小芳太任性了,讓人說她獨斷專行,免得造成不良的影響。”“是!軍長!”
王耀放下電話,他好一陣思考。使他不解的是:有關賴青芳的問題是誰向軍長反應的?就連付蘭花去不去學習這麽個小事軍長都知道了,是誰捅到軍長那兒去的?是誰呢……?這些問題王耀一直琢磨不透,乾脆不想了,他使勁一敲桌子,決定到邊防連走一趟。當然,這可是奉了軍長的命令!
他來到參謀長辦公室,向田參謀長做了一下簡單的匯報。參謀長最後叮囑說:“注意處理方式哦,耐心一點,不能操之過急。”“是,我知道該怎麽做。”
王耀開著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在塞北高原上疾馳奔跑著,道路極其崎嶇顛簸,一條曲奇蜿蜒的小道,宛如一條巨莽匍匐延至在草原的深處。他一路之上,王耀一直琢磨著見了賴青芳如何向她提起這件事情?又如何能說服她?
當他驅車來到三岔道口時,車子停在道路中央。王耀打開車門向兩邊望了望,這個岔道一條通往賴青芳所在的營部,另一條則是通往付蘭花所在的邊防連。他想:是先去營部呢?還是先去付蘭花那裡呢?是先和賴青芳說明情況好呢?還是先去邊防連那裡進一步了解一下好呢?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塞北的冬天,“寒風似錐刺人骨”,風就像錐子一樣扎人的骨頭,風是特別野;“雪片如刀割人肉”,飄雪的時候,小風一刮,雪片落在人的臉上,就如同刀子一般割得人肉疼。即便是沒下雪,零下四十攝氏度的天氣,恐怕誰也很難抵擋得住!有句諺語足以證明塞北的氣候:霜前冷,雪後寒。無風無雪凍半年,六月刮風吹透棉。
就是這種天氣,別說一個人在空曠的草原上行走或者站立著,就是車輛沒有防寒設施也不敢貿然進入草原深處。所以,王耀坐回車裡左思右想,最終覺得還是先去邊防連為上策,自己先向連裡的幹部座談座談,把連隊幹部戰士對付蘭花的看法或認知程度掌握住,順便了解一下是不是連裡有人把這件事反應到軍長那兒的,先把基層的情況仔細了解清楚,做到心中有數,接下來如何運作?就看情況如何發展了,到時候可以隨機應變、靈活應對。嗯,就這麽辦!
王耀心意已決,覺得自己這麽處理事情叫做:有條不紊、順理成章。於是,他的腳力一蹬加大油門,吉普車飛也似地在茫茫大草原上疾馳而行,直奔邊防連而來。
車子在連部門口的不遠處停了下來,擋風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從車子裡向外看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只能看個大概輪廓。王耀伸長脖子向外張望了好陣子,整個營房區內竟無一人,一片寂靜。他隻好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卻不禁打了個寒戰,趕緊裹了裹大衣,急跑幾步來到連部門前,伸手敲了幾下門,可屋裡卻沒有任何反映。他又來到連長臥室,一敲門還是沒人。他很納悶:人都上哪兒去了?
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又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快中午了。他想:難道快開中午飯?人們全都去了食堂?他這麽一想,也覺得肚子在“咕咕”要食,於是他邁步向食堂走去。
當他剛到食堂門口,便聽見一陣嘹亮的歌聲傳來:
戰友戰友親如兄弟,
革命把我們召喚在一起。
你來自邊疆他來自內地,
我們都是人民的子弟。
戰友,戰友!
這親切的稱呼這崇高的友誼,
把我們結成一個鋼鐵集體,鋼鐵集體!
戰友戰友目標一致,
革命把我們團結在一起,
同訓練,同學習,同勞動,同休息,
同吃一鍋飯,同舉一杆旗。
戰友,戰友!
為祖國的榮譽,為人民的利益,
我們要並肩戰鬥奪取勝利,奪取勝利!
歌聲鏗鏘有力,整齊劃一,使人聽了既親切又感人。王耀悄悄開門閃身進屋,頓時覺得渾身暖意融融。他一見食堂內戰士們整齊列隊,一位女戰士站在凳子上打著節拍,指揮著戰士們唱歌。他一眼就認出這位女兵正是付蘭花!
因為幹部戰士們全都是背對著食堂門口,所以他進門時輕易不會被發現。而他為了不驚擾指戰員們此刻高亢的情緒,他便找個僻靜角落站好,繼續聽歌。
“炮火連天響,戰號傾吹,預備――唱!”
“炮火連天響,
戰號傾吹,
勝利在召喚,
我們人民解放軍,
英勇高歌上前線。
嗨!用我們的刺刀槍炮頭顱和熱血,
嗨!用我們的剌刀槍炮頭頻和熱血、
堅決對敵去作戰……”
歌聲剛落,就聽指導員宣布:“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大家休息一下準備開午飯。解散!”……終於曲終人散!
當大家散了之後,他向前走了幾步,連長和指導員這才猛地發現了,“哎喲,王股長!”二人臉上無不顯露出驚訝的表情,趕緊上前互致敬禮、握手。
連長先開口問道:“啥時候到的?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呢?”
指導員也說:“是啊,你這是給我們一措手不及啊。未能迎接,失禮、失禮。”
王耀笑笑說:“臨時決定的,沒來得及打招呼。”
“你這次來我們連隊是檢查工作還是又來看望小付呢?”
聽到指導員這麽一說,連長轉身就要去叫付蘭花,說:“我去告訴小付。”
“不不……不要,暫時不要通知她。我這次是奉了軍長命令,來咱連隊了解和處理一些問題的,其中也有關於小付的問題。”
連長一拍手說:“走走走,到連部再聊。”
“別介。王股長一路顛簸勞累,相比早就餓了,眼看到了開飯的時間,有啥事等吃了飯再說。”指導員的提議正合王耀的心思,他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於是他順水推舟地說:“也好,其實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完的事,不急,咱們吃了飯再慢慢聊吧。”
王耀來連隊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付蘭花的耳朵裡,還是快嘴姑娘熊豔告訴她的,剛才在唱歌結束之後,指導員宣布解散,葉紅和熊豔簇擁著付蘭花隨人·流向食堂門外走去。付蘭花和葉紅二位姑娘只顧高興了,她們蹦蹦跳跳、興高采烈地哼唱著歌曲跑回了宿舍。可熊豔卻好像發現了怪物似的, 她突然放慢了腳步,幾步一回頭,並小聲嘟囔說:“哎?是王……?是他嗎?好像是吧?”
已經進了宿舍,熊豔仍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葉紅問她:“熊豔,你又發什麽神經?中邪了?”
熊豔卻反問說:“不知道你倆看見沒有?剛才咱們出食堂的時候,我的眼睛一晃,好像看見了那個王耀股長。你們沒發現嗎?”
付蘭花心裡一驚,卻沒發言,裝做沒事人似的,倒熱水、洗臉、梳頭,自管做自己的事情。葉紅卻問:“你看花眼了吧?他一個大活人在食堂裡晃悠,就你一個人能看見?我們怎麽看不見呢?”
“真的,我沒騙你們!”熊豔有些急眼地衝付蘭花問:“蘭花姐,你也沒看見?我覺著就是他,沒錯!不信咱們再去看看。”
“是他不是他跟咱們有什麽關系?”付蘭花的口氣非常平靜,同時她催促說:“快到開飯的時間了,你們趕緊洗手臉,準備吃飯。”
付蘭花的表情仍然是很沉穩,似乎對王耀到連隊的事漠不關心、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