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先生，怎麽了?”

　　霍青忙追上去，可真當見到那東西，卻忍不住身體一僵，倒抽一口涼氣。

　　向天找到的竟是一座銅棺。漕幫老大的目光中似有一團火被點燃了。他指著蓋板上的文字，言辭激動:“小霍你看，這裡有字！”

　　霍青湊上去細瞧，那字體斑駁，看起來像一串符咒。

　　霍青看不明白，“上頭寫了什麽?”

　　向天口中念叨，“獻給驅散妖魔，給這片土地帶來安寧的百合花。靈石的發現者，阿月。”

　　靈石?向天心中一驚，會和三眼天珠有關系麽?

　　霍青奇怪，“百合花在這裡是何意?”

　　向天繼續解釋道:“百合花在東華族的文化裡象征神聖、高潔。此女是古代東華族的族長，曾將族人從妖魔的統治下解救出來。自然是了不得的人物。”

　　霍青點頭，“是個女英雄。”

　　誰知向天話鋒一轉，下令道:“來人！把銅棺打開。”

　　“誒，老板你稍後！”阿發帶著幾個人晃悠著上來了，看來兜裡沒有少揣寶貝。

　　霍青隻得退開，注視著三四個土匪用鐵撬把棺木抬起來。

　　一陣白色的灰塵揚起，銅棺裡的主人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是一身著白色長袍的老婦人，繁重的頭飾表明她身份的與眾不同，臉上的三眼面具遮住她曾經引以為傲的面容，然而滿頭銀發則昭示著她不再年輕。

　　“原來是個女人墓。”阿發嘟囔，他眼神飄忽往裡邊瞧，想看看有什麽好東西。可是向老板在一旁他是不敢放肆的，也隻敢瞅瞅。

　　這時，向天注意到婦人的雙手蜷縮在胸口，手裡明顯攥著一樣東西。

　　他眯縫起眼睛，忽然叫道:“是一個銅盒！”

　　伸手去拿。

　　“至少戴副手套……”霍青要出言勸阻已經來不及了，向天已經把銅盒抓在手裡。

　　“啪嗒！”

　　鏽跡斑駁的鎖扣掉在地上。而就在銅盒離開女人身體的瞬間，向天的耳邊傳來一陣瓷器斷裂的聲響。

　　“啊，裂了！”猴子在一旁尖叫。

　　是女人的面具裂開了。不止是面具，還有蒼白的肌膚、乾癟的脖頸，接著是衣袂下蜷縮的四肢。長袍下冒出一縷白煙，驚得眾人紛紛後退。

　　等待白煙散盡，銅棺裡的女人消失了。只有一堆灰色粉末，和一張裂成兩半的青銅面具。

　　像是一場夢。

　　“我，我剛剛看見她的臉了！”這次換做猴子大叫起來。

　　“可是個美人?”阿發憨笑。

　　猴子抓耳撓腮，“看的不是很清楚，臉蠻白的。哎呀，你說這墓的主人莫不是個妖怪，否則，怎麽會突然化作一股青煙?”

　　“瞎說。”霍青好笑，“那是古屍長年在一個密閉空間內保存完好而已，突然遇到空氣就風化掉了……”

　　向天似乎並不在意三人相互拌嘴，他此刻的心思全在銅盒。

　　他曾讀過一本洋人寫的神怪小說，裡頭有一樣寶貝叫作潘多拉的魔盒。一如眼前的銅盒也在勾引著他的求知欲。

　　向天打開盒子，由於年代久遠，銅盒的表面鏽跡斑駁。他隨意在衣服上擦了兩下，拿出裡頭的東西來。

　　是一塊玄鳥形狀的烏木令牌，通體漆黑，歷經千年而不腐。

　　唉，不是三眼天珠。

　　向天心裡頗有些失望。

　　所謂靈石的發現者，這個靈石似乎是最接近於三眼天珠的存在了。

但她並沒有留下靈石的線索，反倒將一塊木頭放在銅盒中隨葬。　　向天又翻了一下銅盒，注意到上面有一排蠅頭小字，是被人細細刻上去的。

　　忽然，向天發出一聲冷笑。

　　霍青見他神情異樣，不由得好奇，“上面寫了什麽?”

　　“無非是警醒後人的言論，說什麽帶走令牌就會惹來災禍。”向天的嘴角勾起一絲不屑，“哼，有什麽災禍能比病魔纏身更可怕?”

　　霍青心裡驚了一下，他此刻才算真正看清向先生的面孔。

　　他一直就是個賭徒。

　　可就是憑著一股子賭徒精神，讓漕幫在上海灘佔有一席之地，讓別人聽到他向天的名字就會心悅誠服，也讓霍青對他死心塌地。

　　霍青心裡油然生起一股子倔強:跟一幫土匪同行又如何?做了惡事又如何?會大難臨頭又能如何?霍青啊霍青，當年你一文不值的時候是誰慧眼識珠力挺你的?可是向先生啊。現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助恩人，又有什麽值得埋怨的?

　　這樣想著，罪惡感果然又減少了一分。霍青松了口氣，“不如我也找找線索。”

　　他獨自一人漫無目的的閑逛，隻覺得耳邊的嘈雜聲漸遠。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一處山洞。

　　這裡有一處縫隙正好讓月光照進來。霍青走進洞內，隻覺得山洞裡的溫度驟降，冷不丁打個噴嚏，腳下磕絆，不經意間扶住石壁，目光忽然觸到牆上的壁畫。

　　霍青退後兩步，這才看出壁畫的全貌來。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人物:一群白袍人耷拉著腦袋，手腕、脖子上均被套著繩索。身後是一群頭戴獸骨的野蠻人，手裡甩著鞭子，飛揚跋扈，像是驅趕牲畜一般驅趕著白袍人。

　　“這就是古代東華族人麽?”

　　霍青想到銅棺裡的白袍婦人，又想起向天說過的話。東華族人曾在秦亂時大舉遷徙，莫不是逃到古代蠻荒之地，被當地的野蠻人給俘虜了?

　　他又略過幾行晦澀難懂的文字，忽然掠到一抹紅色。

　　實在不得不多看一眼。

　　和其他人物不同，那人穿的是朱紅色戰袍，像是一面大旗、一聲戰鼓，讓清冷的畫面變得熱鬧起來。他身後的白袍人更是頹勢一變，個個手拿兵器訓練有素。相反，對面的野蠻人反倒沒了士氣，無不是丟盔棄甲四散而去。

　　霍青點頭，八成是白袍人終於學會反抗，翻身做主了。

　　果然如此。趕走野蠻人後，東華族人開始重振家園，他們開辟土地，搭建房屋，種植農作物……

　　然而，霍青目光一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原來有一幅場景極其殘忍:朱袍人站在一座祭壇之上，雙手舉天，似在祈禱上蒼。

　　台下，白袍人個個手持長槍，肅穆而立。又跪著數十個野蠻人，均雙手被縛，胸口被長槍貫穿，下場極為淒慘。

　　“我知道，這叫做活祭！”

　　背後忽然傳來猴子尖聲尖氣的聲音。

　　霍青嚇一大跳，拍拍胸脯，“你走路不會出聲啊！”

　　“嘿嘿。”猴子捂嘴好笑，“是霍醫生太專注沒看到我，我過來很久了。”

　　霍青皺眉，“你剛剛說的活祭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