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啊?”

　　猴子看到讀書人竟然向他討教，不禁飄飄然起來，“這都看不懂?很簡單嘛！這些野人被白袍人打敗，自然是被他們當做俘虜殺了祭天啊。”

　　他的口氣頗為得意，“發老大就乾過這事兒！”

　　霍青心裡咯噔一下，“你們還乾過這事?”

　　猴子不以為然，“嗯。當初有洋鬼子拿我們兄弟試刀，發老大氣不過，摸進他們常去的窯子，乘夜把他們都給綁了。本來想從他們身上再搜刮點油水，誰知一個個說話嘰裡咕嚕，根本聽不明白。發老大嫌他們絮叨，一聲令下，就把他們……”

　　猴子做了個下刀的手勢，“哢嚓！”

　　霍青不禁背後一寒，意識到自己在和什麽人物打交道，於是朝邊上挪了兩步，絲毫沒掩飾嫌棄的態度。

　　猴子沒有在意，正瞧著壁畫呢，突然叫道:“霍醫生，你看這裡！”

　　“幹什麽一驚一乍。”霍青不滿，順著猴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部分壁畫記錄的是一場戰役，卻不是什麽光榮史，而是朱袍人和白袍人的對壘。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爭鬥。

　　荒野之上，朱袍人手持長槍，孤軍奮戰。對面白袍人的隊伍猶如一面白色大旗將他團團圍住，像是在圍剿一匹孤獨的狼。

　　“內鬥?”

　　霍青被這個場景震撼住了，為何當初帶領族人反抗的朱袍人會落得如此下場?

　　霍青思緒萬千，古往今來，多少君王誅殺功臣，不許將軍見白頭。難道這小小的東華族也難逃命運?

　　猴子又伸手一指，“霍醫生，你看這個女的像不像在銅棺裡的那位?”

　　牆壁的末尾也是英雄的沒落史。

　　朱袍人手持長槍半跪在地上，槍頭已斷，斷的是英雄氣概。衣衫破敗，想是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

　　他逃到百合盛開處，眼前是白袍女，阿月。雖是滿頭銀發，卻依舊美麗如初。

　　“不要逃了，你已經輸了。”

　　霍青一晃神，仿佛能透過壁畫聽到她的聲音。

　　柔膩似水，卻勝似千軍萬馬。

　　阿月遺世獨立，臉上似有白光籠罩，衣袂飄然，模樣像極了觀音下凡。

　　朱袍人隻好怔怔望著她，動彈不得。他被禁錮於白光之下，恍如見到烈日凌空，不可逼視。

　　霍青不由得歎氣。是了，白袍女才是名正言順的東華族長，一定是朱袍人帶領族人打勝仗後威望大漲，引起白袍女不滿，後者才會有心鏟除朱袍人的勢力，重新奪回族長的威望。

　　霍青打心底為朱袍人不平。

　　他想得過於入迷，忽然腳後跟碰到一個硬物，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霍青下意識要找東西支撐，誰知卻抓到一條冰涼的鎖鏈。

　　“當啷。”

　　“當啷。”

　　他嚇得轉過身去，這才發覺山洞裡竟還放著一座棺槨，通體漆黑，完美的隱藏在山洞晦暗處。詭異的是，棺槨用幾條粗鐵鏈緊緊栓住，像是擔心裡頭的東西會跑出來似的。

　　“哎呀，這可是好東西。”猴子繞著棺槨轉了一圈，把那鎖頭拿起來掂量，“還是把青銅鎖……”

　　心思全寫在臉上了。

　　鎖面是一個獸面紋，似狼似虎，實非良善。

　　猴子嘀咕，“鐵鏈已經生鏽，把鎖頭弄開也不是什麽難事。”他眼珠一轉，嬉皮笑臉道，“霍醫生，見者有份，要是找到寶貝咱倆五五分！”

　　不等霍青說話，

猴子已經拆開子彈，把火藥裝進鎖孔。　　他要炸鎖！

　　霍青慌忙退開，不屑的吸吸鼻子，“吃相難看！”

　　“嘭”的一聲，鎖頭脫落，鐵鏈猶如黑蛇般猛地抽走，在地上盤作一團。同時，棺槨的蓋板豁地高起一塊。隨著一陣塵埃揚起，蓋板慢慢滑落，發出毛骨悚然的“吱吱”聲。

　　空曠的山洞內，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女人的指甲在不斷剮蹭。

　　猴子倒是不怕，反而搶先湊上去，唯恐裡邊的珠寶被人搶走。

　　不料，他剛瞟了一眼就忍不住叫喚起來，像是被爆竹嚇到的小老太婆，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久經沙場的老手麽?”霍青嘲笑，自己走上去瞧瞧有什麽稀奇，沒想到一看之下，頓時頭皮發麻，眼睛再也挪不開了。

　　“霍醫生?霍醫生！”猴子回過神來，衝著霍青叫喚，後者卻沒有反應。

　　“難不成是中邪了?”猴子複又瞅了一眼棺槨裡的東西，覺著魂魄像是要被吸進去。 不由得冷汗津津，拔腿衝出洞外，嘴裡高喊，“中，中邪了！”

　　“誰中邪了?”向天就在洞外，聽到猴子大呼小叫，循聲而至。

　　阿發見狀，上前一個巴掌打的猴子眼冒金星，“胡說八道個啥！”

　　猴子捂臉叫苦，“發老大，你們進去看看吧！”

　　向天走進洞裡，只見霍青一手扶住棺槨，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立在那裡，久久沒有動彈。

　　向天走上前去，“霍青，你怎麽了?”

　　然而，只是往棺槨裡瞧了一眼，向天也沉默不語。

　　石棺裡躺著一半人半獸的生物。說他是人，他卻生有青銅色的鱗甲。雙肩奇寬，指甲長而鋒利;說他是獸，他卻生有一張人臉，戴著半張青銅面具，一身朱紅色的戰袍。即便被困在這棺槨裡千年，氣場依舊不減，一看便知其生前驍勇善戰。

　　向天不禁倒抽一口冷氣，胸口起伏，“羅刹！”他的腦海中生出些不好的回憶，腳下一軟，踉蹌著險要跌倒。

　　“唉，向先生！”霍青方才回過神來，一把攙住他。

　　向天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就是太熱了。”他一邊用袖口擦掉額上的汗珠，一邊靠近棺槨，心裡似乎仍有抗拒。

　　“這洞裡蠻冷的，老板怎麽說熱?”猴子不合時宜的來了一句。

　　“您見過羅刹?”霍青想起父親霍凌雲研究“萬能藥”一事。他一直以為那不過是父親瘋魔後的臆想。

　　“19年了，沒想到能在這裡……”向天伸手摸著左眼上的刀疤，內心是抑製不住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