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通殺！”

　　“杠上開花！”

　　“香煙，香煙要嗎?！”

　　賭坊從來都是個銷金窟，牌九、麻將、擲骰子，新鮮的花樣應有盡有，每天不帶重樣的。同時也是個充滿勢利眼的地方。要是有錢的主兒一進門，立馬就會有人帶路，進去包間，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高興的話就讓他們贏兩手嘗嘗甜頭，叫個小美人在邊上嗲聲嗲氣。

　　那要是月光當燈還要賭錢?對不住了，賭坊沉浮各安天命，輸光了隻好自認倒霉。

　　一個小流氓把口袋翻個底朝天，忍不住唉聲歎氣，“又他媽輸光了。”他手插口袋，頗有些無奈的走來走去。這時候，他看到一張賭桌前擠滿了人頭，也好奇湊上去。看到一年輕荷官立在邊上，手裡正在洗牌。

　　長桌的兩頭各坐一人。一邊是個髯須漢子，身材肥滿，把身上的衣衫都撐大了，露出兩條白花花的手臂。對面的是穿長衫的小青年，佝僂著背坐在那裡，笑看對面的胖子。

　　“發牌！”髯須大漢衝洗牌的荷官吼道。

　　“兄弟，這玩的什麽呢?”小流氓擠進人群。

　　“老土，‘梭哈’都不曉得，洋玩意兒！”一人翻翻白眼。

　　“梭哈?”小流氓嘀咕了一聲，“我只聽過梭子蟹。”

　　“我贏了。”長衫青年攤開底牌，是一溜順子。或許是太過激動，他咳嗽了兩聲，雙頰有些泛紅。

　　對面的髯須大漢擦擦汗，肥滿的身軀險些壓壞椅子，“唉，又輸了。”他皺皺眉，覺得身上晦氣，回頭見到一個賣香煙的小孩，於是掏出幾個銅子扔給他，“來包三貓牌！”

　　一個荷官靜靜的站在外圍，把賭桌上的一切舉動盡收眼底。然後轉身走到一個包廂，推開大門。

　　“東哥，那個穿長衫的來了，已經連贏了三把，贏了有七百個大洋。”

　　“嗯，就是在三元賭坊連贏五把離開的家夥?”包廂裡面坐著一個中年男子，大背頭，一身幹練的西裝馬甲顯得身材挺拔。此刻他正在調製一杯咖啡。用杓子的手指細長，指甲修飾的很乾淨，不留一絲汙垢。

　　“不僅是三元賭坊。”荷官神情嚴肅，“我聽熟人說，這人最近常在小賭坊出沒，都是連贏了三四場就走人，每次都贏的不多。”

　　“嗯，見好就收。他身上有什麽可疑麽?”

　　“進來的時候有檢查過，沒有問題。”荷官一臉為難，“東哥，我是擔心他找小賭坊練手倒不要緊，但我們賭坊下注大，真要是個麻煩人物，每天來贏個四五場的，會對賭坊造成損失。”

　　“跟他賭錢的是什麽人?”

　　“是酒樓大廚楊老六，他昨天輸了錢，今天又來翻本。”荷官見東哥起身要走，趕緊跟前帶路。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大堂。

　　荷官指指方向，“東哥，在那裡。”

　　邵東掃視了一眼大堂，直指一個賣香煙的孩童問，“那孩子是誰?”

　　“那是最近來賭坊的，說是賣煙補貼家用。”荷官遲疑了一下，“東哥是懷疑他有問題?”

　　這邊說著，賭桌上又開了一局，二人各收一張底牌。

　　這時，那孩童忽然喚了兩聲，“老刀牌，老刀牌香煙要哇?”

　　“看懂了吧，那人是買通孩子，拿香煙牌子作為底牌的暗號。”邵東好笑，“你還記不記得前面三把的底牌和香煙牌子，分別代表什麽花色?”

　　記憶力是在賭坊工作的基本要求。荷官點頭，“嗯，

我記得老刀代表數字7，仙女代表鉤子，大亨是老開。”　　“可以了。”邵東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叫人把孩子的香煙買下來，注意別引起太大騷動。還有，你去三河碼頭一趟……”

　　他在荷官耳邊又說了兩句。

　　後者點點頭，轉身離開。

　　賭桌前，楊老六不斷擦汗，這是他用一塊名貴玉佩換來的錢，說實話已經連輸兩場，最後一場他並沒有把握。可是，賭坊猶如戰場，隨便放棄就成了笑話，不論如何都得硬著頭皮上。

　　“兩位，喝杯茶。”一個年輕小姐端上來兩杯茶水。

　　楊老六正好口渴，迫不及待要伸手去接。誰知喝了一口就被燙到，一下卷了舌頭。“哎喲”一聲，茶葉都翻在身上。他頓時痛得哇哇大叫，“燙，燙死了！你泡的什麽茶！”

　　楊老六從座椅上撲騰起來，趕緊把茶葉撣開。

　　小姑娘哪裡禁得住罵，臉蛋漲得通紅，小嘴一抿，就要哭了。

　　長衫青年瞧了一眼小姑娘，心裡不大舒服，乾脆起來勸架，“別吵啦，人家小姑娘也不是有心的。”

　　楊老六陰下臉，看褲子濕了半條，“老子都濕了怎麽賭?”興許是“濕”和“輸”發音相近，他說完趕緊啐了一口，“晦氣！”

　　端茶的小姑娘細聲細氣道:“楊先生，我們可以提供換洗衣服，要不我幫您換一件?”

　　楊老六心裡咯噔一下，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他越看小姑娘的樣子越比家裡的半老徐娘好看，不知怎麽的鬼迷了心竅，脫口而出，“好啊。”

　　青年咳嗽一聲，“楊老六，你還賭不賭?”他把籌碼推出去，“這七百個大洋我可都押上了，就要看你底牌。”

　　“急什麽！”楊老六沒好氣道，“待我去換條褲子再來！”說著一溜煙跟在端茶小姑娘身後跑了。引起圍觀者不住大笑。

　　“這老家夥， 該不會是怕了吧?”青年嘀咕。他隨意掃視一眼大堂，忽然發現賣煙的孩童不見了。但他沒有在意，興許孩童是去解手了。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仍舊不見楊老六回來，孩童也沒有出現。

　　“你們這裡怎麽回事，姓楊的人呢?”青年有些不耐煩了，心想著結束這一盤就趕緊走人，“這裡誰是管事的，要是不方便翻牌，來個人代替也行！”

　　“楊先生不方便，我來替他開牌。”迎面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大背頭，國字臉，一雙眼袋裡透著幾分慵懶。

　　青年這才安分下來，“您是……”

　　“我是這裡的負責人，邵東。”說話間，他衝荷官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邵先生好氣魄！”青年並未察覺到邵東的心思，而是急不可耐的將底牌亮出來:四條鉤子加上一張梅花三。他自信這一翻牌會引起在場一片驚呼。

　　果不其然。

　　“四條！”眾人都忍不住讚歎青年的好運氣。

　　“該您翻牌了。”青年擺出個“請”的姿勢。他很清楚對方的底牌，一個7，加上明面上的花色，分別是9、10，鉤子和皮蛋。簡直是一副臭牌，根本不足為懼。

　　“先生坐黃包車來的?”

　　邵東並不著急，反而有意無意的同對方聊起天來，“來一趟多少錢?”

　　“一毛。”青年回答，又咳嗽一聲，“你問這個做什麽?”

　　“特地從三河碼頭趕過來，辛苦了。”

　　青年聽罷變了臉色，“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