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勒點頭，“直覺告訴我，費郊所謂的人間美味就是大麻煙，能讓吸食者產生幻覺和愉悅感，倩倩就是著了道才沒了清白。”

　　“如果倩倩說的是真話，那費郊就該被定罪。”

　　羅勒忽然嘲諷的笑了，“可事實上，費郊不僅因為證據不足被趙軍恭恭敬敬送走，還對倩倩一家進行輿論攻勢，倒打一耙反告他們汙蔑好人。”

　　這個小胡子男人抽抽鼻子，或許回憶起往事來有些難受，“當年我和林溪聽完她的遭遇，心中都有所憤慨，發誓要查出真相，還這姑娘一個清白。”

　　“可是，你為什麽會懷疑到馮鐫身上?”

　　“因為根據倩倩的回憶，當時費郊曾與她誇口自己背後有門路，這東西有滿滿一個倉庫，要多少就拿多少。”羅勒皺眉，“倘若這小子沒有撒謊，那他背後肯定有一個巨大的供貨源，而最有可能的就是馮太仆名下的製糖廠。”

　　“可你沒有確鑿證據，所以你就利用馮鐫喜歡刀劍的愛好故意接近他，好找出他經手大麻生意的證據?”葉瑛替他接下去。

　　“不錯，可是馮鐫的戒心太強，特別是他的親信邵東，出入工廠重地的鑰匙都由他來保管，根本不給我接近重地的機會。”羅勒捏緊拳頭，接近馮鐫探查真相的日子仿佛還在昨日，真正讓他體會到什麽叫做如履薄冰。

　　“然而，事情尚未調查清楚，半道卻出了意外。”

　　“意外?”

　　“我攥寫的稿子被林溪拿走並發表在《小日報》上，這一行為無疑於石頭被丟進河裡，一下激起千層浪。接下來的事情你大概也聽說了，製糖廠接受警察局調查卻沒有搜到毒品，因此報道被定性惡意誹謗，倩倩被再一次推上風口浪尖，使她最終迫於壓力自殺。”

　　羅勒揉揉發酸的眼角，“而在她自殺後一個月，製糖廠因為設備老化而釀成火災，很快就宣布關閉，大批量工人遊行抗議，是警察局帶人把暴動壓下來的。我親眼目睹他們用武力壓製工人，甚至發生了流血事件，但消息遭到強製封鎖，均沒有記者報道此案。”

　　羅勒眼中滿是嘲諷，“倩倩的自殺也好，工人暴動被武力鎮壓也罷，馮鐫的所作所為讓我感到憤恨，還有無奈。世道沒有因為我們揭露真相而改變，反而向更加嚴重的局勢發展。最終，我不僅沒能抓住他的罪證，反而被他發現是我在從中作梗。”

　　“暴露的一刻，我選擇了逃走。”羅勒深深歎了口氣，“一方面擔心馮鐫報復，一方面我和林溪因為這事大吵一架，最終分道揚鑣。臨行前她還揚言要搞一個大新聞，沒想到不久就聽說了她遇害的消息。我記得當天有中雨，她的死訊被公布在報紙上。我以為我倆已經沒有了感情，可我還是忍不住……”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羅勒顯得有些哽咽。林溪慘死的模樣猶如夢魘般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在提籃橋監獄的幾年，他時不時在夢中聽見她的聲音，一次又一次醒來，發現汗水浸濕了被褥。

　　“別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事情還沒到了結的時候。”葉瑛從衣袋裡拿出一塊手絹，打開後，裡邊是一枚銀色胸針。

　　“你從哪裡得到的?”羅勒的眼神顫動一下，脫口而出，“這是我送給她的！”

　　他要伸手去捉，卻被葉瑛擋了回去，“這是當年從林溪的身上找到的，屍首入土為安後，她的遺物沒人認領。我覺得或許你會知道這東西的來歷，就偷偷帶出來了。”

　　羅勒做了個吃驚的表情，

壓低聲音，“你偷……”　　葉瑛露出狡黠的神色，“看來我猜對了。”

　　“你想知道什麽?”羅勒著急。

　　“雷警長說，一個撿破爛的老頭曾在案發前一天在橋下見過一個戴墨鏡和口罩的長發女人，她身穿一件鵝黃色長裙，非常時髦。老漢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那女人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身上有一股濃鬱的花香，是闊太太常用的香水牌子。”

　　“那一定是林溪無疑了，她很喜歡玫瑰味的香水，一定是她！”羅勒捏緊拳頭，忙不迭點頭。

　　“她打扮的如此刻意，是為了見你嗎?”

　　“不。”羅勒搖頭，“那時候我們已經掰了，之後再也沒見過。”

　　“真的?”葉瑛奇怪，“你可知道，林溪很有可能是為了和某人見面，不慎將胸針掉在橋下。而後返回尋找胸針時才遭遇不測的。”

　　“她當真這樣重視我送的胸針?”羅勒受寵若驚。

　　可一切都晚了。

　　“我們真沒見過面。”

　　“你確定那段時間她沒有和其他人有來往?”

　　羅勒搖頭，“說實話乾記者這一行，有時候為了調查事情真相，偷拍、潛入、偽裝，甚至對最親密的人都要三緘其口。林溪她和什麽人來往，我還真說不上來。”

　　“偷拍?相機……”葉瑛忽然反應過來，“她的遺物裡沒有相機。”

　　“不可能，我和林溪人手一台萊卡相機，這是咱們記者的標配。”羅勒說著說著忽然變了臉色，“你的意思是，林溪的相機被人盜了?”

　　“拿走相機的不是跟她見面的人，就是割喉案真凶，亦或者……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葉瑛的話叫羅勒冷汗淋漓，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林溪喬裝打扮就不是和人約會，而是在跟蹤某人，在偷拍！

　　難道是林溪掌握到割喉案凶手的動向，偷偷跟蹤，結果反被凶手察覺，才會……

　　羅勒不敢再想下去。從結果來看，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

　　羅勒被自己的推論嚇出一身冷汗，頹然癱倒在座位上，他終於明白林溪當年說的“大新聞”是什麽意思了。

　　他怔怔望著葉瑛，“其實，要想知道當年林溪和什麽人接觸過還有一個辦法。她同我分別後就自己租了房子，只要找到當年的房東，可能會找到些線索。”

　　“你確定七年前的事情房東還記得?”

　　“要是被警察局的人問候過一次，怕是不容易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