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上海。

　　提籃橋監獄坐落於華德路147號，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建築，四周豎立著5米多高的圍牆，牆頭用鐵絲網圍起來，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圍城。

　　烈日當空。

　　幾個看守揣著棍子巡邏，偶爾坐下歇息，有的躲到陰涼頭裡喝茶。一雙眼睛要是瞟到犯人有偷懶不做勞役的，就揮舞棍子敲在他們的脊背上教訓他們。

　　“立正，立正，待會兒典獄長要來巡查！”一陣聲音傳來，幾個動作松散的看守還沒吞下一口水就趕緊站起來，整整衣帽，用棍子像趕豬仔一樣叫犯人們放下工作，列隊歡迎。

　　“排隊了，排隊了！”一個模樣凶悍的大胡子看守毫不客氣的踢了犯人一腳，“要想日子好過，待會兒典獄長問話都給我放機靈點！1009號，聽到沒有！”他指著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睡眼惺忪的囚犯說道。

　　只要進來這裡，所有囚犯就沒有了名字，像是一件明碼標價的商品，只剩下一串編號來加以區別。

　　“我叫羅勒，不叫什麽1009號。”那囚犯小聲抗議，心裡直罵人:不過是來個典獄長嘛，怎麽跟個皇帝出巡似的排場。

　　典獄長要是皇上……

　　羅勒嘿嘿冷笑，那你們看守就是太監！

　　“笑什麽呢！站直了！”大胡子又賞了他一棍子。

　　羅勒趕緊低頭認慫，“我在想怎麽好好表現給長官爭光。”

　　大胡子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點點頭。

　　遠處，監獄大門的關卡緩緩升起，駛進來兩輛黑色轎車。

　　羅勒心裡奇怪，通常只有大卡車會進來送日常必需品，小轎車倒是少見，什麽人要典獄長親自去接?

　　“來的是群什麽人啊?”一個獄友發問。

　　“怕是來檢查漏洞的，防止再有人逃獄。”

　　“逃獄?誰逃獄了！”

　　一個獄友消息靈通，“你還不知道?就在幾個禮拜前，忽然有個重刑犯失蹤，這事被上頭知道了，監獄就做了整改，每隔兩天就要派人來檢查一次，今天輪到咱們這片了。”

　　越獄事件羅勒倒是有所耳聞。聽說是一個高手發現監獄底下有一條密道，用縮骨功逃走的。

　　黑色小轎車在不遠處停下來，結果走下來三四個醫生和護士。這裡少有外人來，見到一抹亮色，囚犯隊伍裡立刻引起一陣騷動。

　　“來的是醫生護士，看來不是查漏洞的。”

　　“哎呀，還查什麽漏洞，乾脆讓小護士查查我們！”

　　“吵什麽，吵什麽！”看守揮舞著棍子示威。

　　“典獄長到了，立正！”一聲咳嗽響起，大胡子打了個手勢。羅勒反應了一下，立刻帶頭鼓起掌來。

　　在眾人的歡迎聲中，一個身材乾瘦，戴金色帽徽的老頭帶著幾個白大褂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下面有請典獄長講話。”大胡子看守語畢，雷鳴般的掌聲再次響起。

　　典獄長點點頭，做了一個收聲的動作，“今天是來打個招呼，我們華德路監獄最近得到政府撥款，要增加醫療設施。所以，特地請醫院領導來我們這裡視察，大家有什麽問題盡量提出來……”

　　老頭的話羅勒倒沒聽進去幾句，眼神全落在一個身材姣好的護士身上。這裡是監獄，進進出出，吃喝拉撒，滿世界看到的都是男人，莫說是女人，就是不男不女的也很少見。這一下來了個膚白貌美的姑娘，羅勒一雙狼似的眼睛幾乎呆住了，差點沒瞪出眼充血來。

　　“下面問幾個問題。”老頭環視了一圈，只見在場的幾個囚犯都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只有一個蓄著山羊胡子的小年輕眼神很是與眾不同，虔誠的像是個被感化的教徒。

　　就他了。

　　“1009號出列！”大胡子看守叫道。

　　這串號碼正是羅勒的編號。可他還在看那美貌的小護士，直到典獄長站在他跟前才算反應過來。

　　羅勒慌慌張張跨出一步，模樣別提有多狼狽了。

　　“哼。”小護士輕笑一聲，弄得1009號心裡一癢。

　　大胡子皺皺眉頭，咳嗽一聲。

　　“最近監獄夥食怎麽樣?”典獄長今天看起來尤為慈祥。

　　還不是那點花頭，兩個白饅頭加一碗淡的跟開水似的白菜湯。羅勒心裡嘀咕，可明面上不能這麽說，只能用看守提前對好的詞，“很不錯，兩菜一湯。”

　　老頭點點頭，“是不錯。”他回頭問大胡子看守，“犯人勞役情況怎麽樣?”

　　大胡子說:“哦，我們以感化人為宗旨，不僅縮短了勞役時間，還鼓勵囚犯學習一技之長，多讀書。大家都挺樂呵的。”

　　樂呵個鬼！羅勒心想，作業時間變短了，可是工作量還是那些，要是不在規定時間內編好竹筐，就連“兩菜一湯”都沒得談。

　　“看來這裡的夥食不錯，那犯人的健康狀況一定很不錯吧。”小護士說話了。

　　“你把把脈不就知道了?要是由你來看病，也不用吃藥，光看你病就好了。”羅勒聽到這姑娘說話，聲音脆脆的很是動聽，頓時飄飄然起來，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小護士聽罷忽然臉頰緋紅，“哪裡來的流氓這樣口無遮攔！”她羞得跺腳，躲到典獄長身後。

　　羅勒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恨不得抽自己兩下。他不關心看守的反應，倒是擔心自己在小姑娘心裡印象不好。哎呀，怎麽見到美女就油嘴滑舌的毛病還改不了。

　　典獄長的臉色也不好看，連忙解圍說:“這小夥兒挺風趣的。”隨即給大胡子看守一個眼色，責怪他管教手下不利。

　　等典獄長領著醫生一行人走遠，羅勒還在惋惜剛才沒表現好嚇到小護士了。

　　目光一瞥，他看到大胡子牢頭在跟兩個囚犯訓話，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唉，看來自己要倒霉啦。

　　放風結束，羅勒特地走得慢一些，偷偷觀察大胡子的態度。心想著他怎麽還沒發火，要放在平時，大胡子早就嚷嚷起來了。

　　走廊裡空蕩蕩的，羅勒插著褲袋哼著小曲，眼珠子瞧著周圍的看守，今天晚上值班的怕是有點少吧。

　　“快走，看什麽看?”大胡子終於說話了。

　　“牢頭，我自個兒回牢房就行，不用送我。”羅勒打趣說。

　　“你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大胡子冷笑。

　　羅勒看看周圍，這才意識到哪裡不對勁，樓層裡的布局雖然非常相似，可大門的顏色卻是不同。

　　羅勒暗叫壞事，剛才自己一直在觀察牢頭，沒注意拐了幾個彎，竟然不知不覺到了禁閉室。

　　“進去吧！”大胡子忽然從後面踹了一腳，把他踢進一扇黑色大門。

　　羅勒顯然沒料到大門是開著的，身體向前一衝，整個人摔在地上。

　　“牢頭，這是幹什麽?”羅勒摸摸磕疼的下巴，抬頭看到房間裡還有兩個囚犯:一個左臉上有道疤;一個身材圓潤，滿臉橫肉。

　　二人都比他要壯實許多，羅勒不禁咽了口唾沫。

　　“後天你不就要走了麽，鑒於你表現良好，出獄前送你個驚喜。”大胡子冷笑，“敢公然調戲典獄長的女兒，你也不看看場合！害得老子要扣錢！”

　　他在外邊啐了一口，“給我狠狠的打，打殘了我給你們晚飯加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