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手是誰教你的?”

　　小雨驟停，一老一少在大街上漫步。

　　“小時候我跟阿爸學過一點拳腳。但他忙著照顧生意，根本沒時間管我。後來他就找了幾個白胡子老頭教我功夫……”

　　洪爺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集百家之所長，令尊的眼光還真是獨到。”

　　“害，你別忙著恭維我。”金不換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了，“是我愛打抱不平，經常找人打架。阿爸怕沒人收我，乾脆找了一堆人來。誰成想最後還真沒有留下來的，不是打不過我，就是被我氣跑了！”

　　說著說著，金不換兀自笑了。

　　洪爺好笑，“唉，你一身江湖氣，哪裡像個少爺?”

　　“嘻嘻，沈公子也這麽說我。”金不換不好意思笑笑，“別光說我了，洪爺您呢，功夫那麽好，是乾哪一行的?”

　　“我是個獵人。”

　　哦，打獵的身手都那麽好?金不換忍不住佩服。

　　這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花香，少年往路邊探探，是一座兩層小閣樓，樓上鶯鶯燕燕，傳來不少年輕女人的笑聲。

　　金不換歪歪脖子，只見閣樓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像趴著兩條大蟲。

　　“這是什麽地方?好香啊。”他禁不住好奇。

　　“那是小篆，寫的是’風雅居’三個字。”洪爺看他一臉疑惑，不由得好笑，道出閣樓的性質。

　　金不換抓抓臉，頗有些尷尬，“洪爺，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做什麽?我又不是沈公子，喝不來花酒。”

　　沈公子是誰?洪爺也沒在意，“瞎說什麽！酒館在前頭。”

　　原來是虛驚一場。

　　金不換快步走到酒樓門口，忽然聽到一聲大喊，角落裡竄出一個人影，上來就抱住他的大腿。

　　有人搶劫?金不換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正要出拳教訓。

　　誰知那人先叫起來，“哎喲，我摔倒啦，不行啦，不行啦！”

　　金不換呵斥，“你放開！”

　　那人睡眼惺忪，衣裳破破爛爛，一副流浪漢的行頭。嚷嚷著向金不換伸出髒兮兮的右手。

　　金不換挑眉，“要我拉你起來?”

　　什麽眼神?流浪漢搖搖頭，繼而又做了個數錢的手勢。

　　金不換這才明白，原來對方是個死皮賴臉蹲點要錢的主兒。無奈，隻好從口袋裡摸出一塊銀元給他。

　　流浪漢向銀元吹氣，放在耳邊，聽到嗡嗡聲響，這才露出獻媚的笑容，“謝謝小爺，您是好人！”

　　金不換笑笑，不跟他糾纏。

　　跨進門檻，小二點頭哈腰，“裡邊請！”

　　金不換掃視一眼大堂，洪爺已經坐在一個角落裡，拐杖橫靠在桌子邊上，端正的姿勢猶如一個刀不離身的武士。

　　金不換走過去，拿起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跳坐到椅子上，“洪爺，你喝什麽?”

　　洪爺還沒答話，門口傳來一陣怒罵聲。

　　金不換轉頭一看，原來是流浪漢跟小二吵起來了。小二插腰攔在門口，死活不讓進。流浪漢卻拿出銀元在小二眼前晃晃，表示自己有錢。

　　小二不肯信，“說不定你是哪裡偷來的！”

　　金不換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和流浪漢的碰上了，剛要移開，後者大呼一聲，“喂，好人！讓開，我認識他！”

　　趁小二一閃神，流浪漢一下子撞進來，直直朝金不換奔去。

　　“誰說這是我偷的，錢是這位小兄弟給我的，你管得著嘛，是吧?”流浪漢衝金不換點頭。

　　金不換沒法子，隻好解釋，“是我給他的。”

　　小二將信將疑地走開。

　　流浪漢笑嘻嘻拉了一張凳子坐下來，自來熟的自我介紹，“小的姓吳，從小就是在這地界混，大家都叫我賴子。”

　　他打量金不換二人，“二位就光坐著，不吃點什麽?”

　　金不換咳嗽，“我們是來喝酒的。”

　　賴子搖頭，“光喝酒有什麽意思?”

　　洪爺禮貌，“那兄台有什麽好推薦?”

　　“這麽客套做什麽?”金不換不平。

　　流浪漢一聽，立馬拿過菜單，點了五盤小炒，一道三鮮砂鍋，外加四碗米飯。點完還巴巴看二位，“你們沒意見吧?”

　　洪爺點頭，“沒關系，他請客。”

　　啊?金不換默默抗議。

　　流浪漢露出哈巴狗的表情，好啊好啊。

　　金不換訕笑，“哥們，你是幾天沒吃飯了?”

　　賴子樂壞了，菜上飯桌，立馬狼吞虎咽起來。正撕下一片雞肉，這哥們才發現只有自己在往嘴裡塞東西，“你們不吃嗎?”

　　金不換聳聳肩，咬了口蘋果。

　　一會兒，流浪漢打了個嗝，叼起一根牙簽，“你們二位是第一次來這裡吧。有什麽事情，盡管問我，這裡我最熟！”

　　洪爺表示洗耳恭聽。

　　賴子翹起拇指，“知道這地界上誰最狠?”

　　金不換托著下巴，“難不成是馬三爺?”

　　賴子點頭，“沒錯。馬三爺可是鎮上首富喬老爺的未來女婿，替喬家管理賭場、酒吧生意。被他的手下圍起來，每人吐一口唾沫都可以淹死人！誰跟他作對，除非是腦子被槍開過了！”

　　“哦。”剛從馬三爺手下死裡逃生的某人點點頭。

　　洪爺喝了口酒，“這姓馬的倒是有些本事，居然能得到喬老爺千金的垂愛，這裡面有什麽緣故?”

　　賴子正在挑肉圓吃，聽到這話，趕緊把肉圓吞下肚，擺出一股說書人的架勢，“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五年前的火車劫案?”

　　金不換搖搖頭。

　　賴子用筷子一敲碗邊，說道起來，“要說到馬三爺的出身，當年他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窮小子，沒人知道他來自什麽地方，原名好像叫什麽馬三萬，人嘛有點文化，在喬老爺手下做抄錄工作。整天吆喝一幫小混混，級別也就比我們這種人高一點。”

　　他還算有自知之明。

　　“可是，小人物要變成大老板，有時候就是需要機遇。”賴子悶了口酒。

　　“五年前，喬老爺的千金外出旅遊，沒想到回來的途中居然遇到劫匪，一幫人甚是囂張，張嘴就向喬老爺要一萬塊大洋，我的媽誒。”賴子手一抖，一塊肉圓沒夾住，乾脆用手抓住塞進嘴裡。

　　“知道當時喬老爺的反應麽?有錢人就是爽快，一口答應下來，但要求劫匪給他三天時間籌錢！這時候，馬三爺獻上一計，提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寧可將贖金用於懸賞，也不留給劫匪留一絲機會。一出手就是一萬塊啊，老子要有本事也想賺啊！也不至於在這裡蹲點要飯不是?”筷子敲得瓷碗當當響。

　　金不換叫道:“重點，重點。”

　　賴子喘一口氣，“馬三爺就是有本事，手上關系多，是有名的‘包打聽’，不出三天就打探出喬小姐等一乾人質被關在鐵路附近的一處煤窯裡。”賴子添油加醋，越說越來勁，好像自己親臨現場似的。

　　“那幫劫匪都被抓住了?”

　　賴子搖搖頭， “唉，這倒沒有。劫匪是幫窮凶極惡的，大概察覺到有人營救，就在煤窯引發一場大爆炸，波及不少人。喬小姐是被完整救出來了，沒有缺胳膊少腿，其他人可就說不準了。現場是血肉模糊，嘖嘖，慘不忍睹啊。”

　　“你這些話是從哪裡聽說的?”洪爺問到關鍵。

　　賴子一臉驕傲，“當時‘火車劫案’事件紅遍整個小鎮，報紙上是大肆宣揚。我也是認識字的！”

　　他頗為得意，“就是因為這樁事情，喬老爺對馬三爺是越發器重，連自己的寶貝女兒都嫁給他啦！現在你們總該知道馬三爺是個人物了吧?”

　　“那喬小姐怎麽就答應了?”一旁有人八卦，“我可聽說喬小姐當年有一個小情人，還是一個唱大戲的！”

　　賴子好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喬小姐能不答應嘛。再說了，一個戲子，常言道戲子無情，婊子無義。要我是喬小姐，肯定嫁給馬三爺這個當世英雄！”

　　金不換冷笑，倘若馬三真是蓋世英雄，就不會使手段派人殺他了。

　　金不換忽然重重歎口氣。

　　洪爺奇怪，“你為何歎氣?”

　　金不換回答:“你帶我來這兒打探馬三的過去。無非是想告訴我，喬家勢力不可撼動，找馬三報仇無異於以卵擊石。”

　　洪爺好笑，“這只是其一。”

　　金不換奇怪，“那其二又是什麽?”

　　“下午有一場壽宴，你也得出席。”

　　忽然來這麽一出，金不換摸不著頭腦，“哪兒有壽宴?”

　　“喬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