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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當宋》第337章摩擦,摩擦
“哈……噗嗤……”

 安靜的大殿中忽然傳來短暫而急促的笑聲,笑聲的主人一定是在憋不住發笑後用衣袖遮住了口,但這聲音來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望向了禦階上的禦座…………

 於是大殿中這樣的笑聲便更多了,武將笑的最不加遮掩,而文臣稍顯矜持,這是大宋的正殿,能有這樣的笑聲殊為不易,甚至是絕無僅有。

 文人士大夫講究的喜怒不形於色,可即便是王曾和呂夷簡,也是頭上的長翅帽瘋狂的抖動,葉安覺得他們忍得必定很辛苦。

 呆立在葉安對面的耶律宗政臉色極度難看,恨不得撲上前撕咬這個混帳!

 只可惜葉安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而是壓低聲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語調小聲道:“對不起,年輕人不講武德,騷年好自為之!”

 在打臉對方之後再行挑釁之事無疑是最能激怒人的,既然能激將自己,那自己也能激將回去。

 果然在葉安實力嘲諷下耶律宗政氣昏了頭:“你!!放肆……當真不怕挑起我大遼之怒?!”聲音中帶著憤怒和威脅口不擇言。

 而葉安等的便是他這句話,頓時提高音量:“笑話!此乃我大宋朝堂,你身為遼朝使者,以賀正旦知名來朝,本為恭祝卻擅起邊釁,你可知道戰事一旦驟起,受苦的只有邊關百姓,而身死的也是保家衛國的將士,你能代替遼朝宣戰?可能擔下如此大的罪責?!”

 簡單的一句話葉安便把自己抬到了道德的製高點,在轉眼之間把耶律宗政變踩在了腳底成為歷史的罪人,按在道德的“大棒”上瘋狂摩擦。

 這一招“反客為主”在後世已經玩爛,但對於眼下的時代來說卻是非常有效的手法。

 耶律宗政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他自己也知道大遼不可能因為這種事便出兵大宋,自從大宋官家登基稱帝以來,宋人在真定府,河間府以及太原府集結了不少邊軍。

 宋遼之間和平了幾十年從未有過戰事,兩國的皇帝也不願發生戰事。

 “葉候,莫要咄咄逼人,本就是你在殿中假寐,外臣雖言過其實,但終究是不會與你計較,罰銅三十斤以儆效尤!”

 抱著朝笏葉安躬身道:“臣甘願受罰,但請官家聖人開恩,臣願毛遂自薦與遼使商議正旦往來之事!”

 此言一出反倒是讓朝臣們驚詫,在他們看來這就是耶律宗政所希望的,如此豈不是正中其的下懷?

 禦座上的趙禎也有些詫異,但身在珠簾之後的劉娥卻微微泛起笑容,自澶淵之盟後,大宋便每年都要向遼朝給予“助軍旅之費”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至雄州交割。

 雖是定數,但每年的數字都在不斷的變化,遼朝強勢常常以各種借口明面上保持不變但卻在暗中加價,天家為此苦不堪言。

 誰都知道與遼朝使團商議正旦往來並不是一件好事,但葉安居然毛遂自薦,劉娥忽然覺得也許讓這個狡猾的少年人去相商“歲幣”卻並非一件壞事。

 “難得葉卿有此為國分憂之心,如此便由葉卿負此重任!官家覺得如何?”

 “大娘娘所言極是,朕亦覺得葉侍讀可堪此重任!”

 劉娥與趙禎的對話讓剛剛安靜下來的大殿再次出現低語之聲,大多數的文官並不信任葉安這個少年侯爺。

 俗話說的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才十五六歲的年紀,便是頗通商賈之道又如何?再說他葉安才剛剛把自己的“屁股擦乾淨”如何能代替通達老練的朝臣與外使詳談歲幣一事?

 “啟稟聖人,葉候年幼且資歷尚淺,恐不足勝任正旦往來之大事!”

 出班質疑的並非是旁人而是葉安的老熟人龍圖閣侍製,權知開封府的王臻。

 抬眼看過去,葉安還發現站在他身邊的那位中書門下平章事呂夷簡悄然轉頭看向他,微微點頭的模樣仿佛是在提醒自己。

 但葉安並不會接受這樣的“保護”,而是繼續上前道:“葉安不才雖不通政治之事,但對理財之學頗為通透,數術更是精通,既商談正旦往來之事,王侍製為何不信葉安?”

 “事關國帑豈能不從長計議?若是出了岔子,你可擔待得起?”

 這不是坑爹嗎?

 若非在大慶殿中,葉安肯定跳起來抽死這隻蠢豬,耶律宗政就在邊上,這話不就是告訴人家,歲幣的商討一旦出現問題就是自己背鍋?!

 王臻也發現自己失言,尷尬的站在原地,他不光是失言更是給遼人一種看著大宋窩裡鬥的鬧劇。

 其他想要質疑葉安的文臣也發現了問題所在,準備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想要反對,待會散朝後上劄子便是,沒必要在外臣面前自尋尷尬。

 果然珠簾之後的劉娥聲音略帶寒霜:“此事便就此定下,諸卿不可再議!葉安你且好生與遼使商談,莫要讓本宮和官家失望。”

 躬身失禮的葉安恨恨的瞪了王臻一眼:“臣必定殫精竭慮不付官家,聖人之厚待!”

 二愣子才會在外人面前還內訌,不妥歸不妥,既然自己沒有台階下,便不該說出讓自己背黑鍋的話來,顯然王臻並沒有考慮到那麽多,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質問。

 這便是朝堂,葉安處處小心不願牽扯其中的朝堂,但他卻要在這裡爭取與耶律宗政談判,不是為了給大宋省錢,相反而是為了給大宋賺錢!

 “尚無本奏,散朝!”

 略帶尖銳的童聲想起,朝臣們便躬身送別天家母子,按照規矩宗室帶高爵者先行出殿門,之後便是文臣相公等按部就班。

 葉安卻是不管這些的,拉著王臻便道:“王侍製,你可是把我害慘了!遼使本就與我有隙,你這麽一鼓動,信不信他便坐地起價,不為別的,就是要讓我背上罵名?!”

 王臻一時尷尬,但卻皺眉道:“你年歲資歷尚淺,不足擔此重任……換一個人便是,王相公您說是不是?”

 大袖被拉住的王曾回頭便瞧見王臻哭喪的表情,忽然笑了笑:“王侍製,這你便該去問呂相公了,與某何乾?又不是某讓你出班的……不是嗎?”

 一句話便點破了其中的關竅,王曾也不與葉安說什麽,但還是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繼而又看了看王臻,最後無奈點了點頭,顯然他也想讓葉安妥協。

 在王曾看來葉安便是少年心智,被耶律宗政一激便亂了章法,居然敢攬下此等大事,便是不同意王臻的做法,但對呂夷簡阻撓葉安這一舉動王曾卻是讚同的。

 “王相公此言差矣!同為朝臣,王侍製也是為國著想,何來的過錯?只是過激罷了!”

 呂夷簡攏著手的便出來,看著王臻垂頭喪氣的樣子皺眉呵斥道:“只要初心不曾有惡意,便是被人胡亂揣度又如何?自是做了別人想做又沒膽子做的事情罷了!當揚眉吐氣才是!”

 好家夥,葉安覺得這兩位相公之間的交鋒已經讓王臻這個權知開封府的府尊不知如何自處,慌亂中連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裡。

 要是換做自己早尼瑪甩手走人了,而王臻卻要在兩人之間變幻神情,一時頹廢,一時通達……

 “王侍製,咱們走吧!葉安昨日成婚,王侍製怎生未至?當真是大煞風景嘞!今日葉安請你喝酒,上好的太白酒,不醉不歸!”

 回頭帶著深意的看向王曾和呂夷簡,葉安拉著尷尬的王臻便走,簡單的化解了他的尷尬,也讓他從兩位“大能”的手中逃脫。

 這兩位明顯是逼著王臻當眾表態,看著他憋屈的模樣葉安還是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此舉讓王曾和呂夷簡兩人不再言語,看著葉安拉著王臻離開後的那個眼神,呂夷簡居然微微一笑:“此子倒是頗為仁義,嘿……便是王臻在殿中讓他下不得台面,還能帶他脫困……你可不要打這小子的主意了!”

 王曾轉頭看向呂夷簡:“哦?怎麽說來呂相公是打算提攜長生?”

 “自是如此,本官向來提攜後輩,怎生王相公不知?”

 “王曾自是知曉,只可惜此子不凡,非能降服之輩,願為孤臣,幸臣也不願…………哈哈!”王曾說完便大笑而去,隻留下呂夷簡怒火中燒卻也毫無辦法。

 許久之後才道:“王曾雖惡,然斷事觀人老夫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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