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

　　百裡禁從夢中醒來，冷汗淋漓。

　　夢中一根巨大的棍子砸在他頭上，腦汁四濺。

　　已經過兩天了，他還會想起那可怖的場景。

　　百裡禁擦掉汗水，借著月色看著身邊的兩人。

　　他們是和他一起洗碗的，已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睡的很香。

　　據他們所說，以前真有人逃走，被老板直接打死，骨頭都打碎了，混合著肉醬，被燒著了火磚，用來砌牆。

　　不能再逃走了。

　　要走，也得用正大光明的手段。

　　必須找個一技之長，讓自己顯得與眾不同。

　　否則和這兩個白癡一起洗碗，臨到死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可一個農村娃兒，又只是高中畢業，讀書都不曾花上一半的心思，又會什麽技藝?

　　念及於此，百裡禁陷入苦惱之中。

　　洗碗工，睡得晚，也可以起遲一點。

　　臨近中午，三人才出門吃飯。

　　“你昨晚又沒有睡好?”瞧見百裡禁眼中的血絲，胖墩阿七關心道。

　　“這不明擺著的嗎?”小九努嘴道。

　　阿七拍了拍百裡禁的肩膀，安慰道:“其實這也挺好的，在家乾活也是過，在這也是過，還不被風吹日曬，又有吃有住。”

　　“那這和洗碗機有什麽區別?”百裡禁不想當一個工具。

　　“什麽機?”小九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阿七解釋道:“就是洗碗的機器，就像鋤頭是挖地的工具，可誰又不是一個工具?小飛哥在跑堂就是跑堂機，李大廚是炒菜機……”

　　倒是會舉一反三。

　　真要這麽論，皇帝都只能是一個工具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百裡禁黯然失色，果真如小說中寫，人世間就是一個煉獄，一切生命都是在受罰。

　　活著的意義，上一世他沒明白，這一世大約也是糊塗而過。

　　多思無益，百裡禁轉而問道:“你們來這裡這麽多年真的從來沒有出去過嗎?”

　　“真的。”小九點了點頭。

　　“就不想出去?”百裡禁道。

　　“當然想，可我們還小，不準出去，等長大小飛哥那以大的時候，就可以選擇做別的事了，不用天天在這裡洗碗。”

　　小飛哥就是帶百裡禁來後廚的店小二。

　　阿七問道:“你是不是不想洗碗，你想做什麽事呢?”

　　“我想……”

　　百裡禁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世界能做些什麽，他陷入這般困境又能做些什麽?

　　都是無從說起的。

　　阿七卻是來了精神，阻止道:“讓我們猜一猜。”

　　他和小九已經說過無數的話了，早就沒有了新鮮感，難得有新夥伴，自然不願意放過任何找樂的機會。

　　“你猜吧。”

　　“我先來，你想當廚師。”小九搶先發言。

　　“你想當鐵匠。”

　　“……”

　　“我是不是猜對了。”阿七伸手指著百裡禁，逼問答案。

　　“你怎麽會覺得我想當鐵匠?”

　　阿七信心十足的態度，還是激發了百裡禁的好奇心。

　　“因為你晚上說夢話說你不想當鐵匠，而夢是反的，那就說明你想當鐵匠。”

　　原來是晚上做夢說夢話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百裡禁垂頭道:“是的，我家祖傳的手藝就是打鐵。”

　　“你能給我打一把菜刀嗎?”小九期盼著。

　　“可惜我們這裡不是鐵匠鋪。”阿七歎氣道。

　　百裡禁覺得生活在這兒就足夠讓人失望了，如果再沒有一點念想，那活著真的沒有意思了，承諾道:“只要我以後能從事打鐵，一定送你一把菜刀。”

　　“哇，我要有菜刀了！”小九激動道。

　　卻聽咚咚咚的腳步聲，那日揮木棒打狗的大漢走了進來，見三人圍坐閑聊，招呼道:“今天劉掌櫃把咱們店包了，你們白天不用洗碗，跟我們一起去山上燒炭。”

　　“燒炭?”百裡禁有些疑惑，不明白為什麽要燒炭。

　　阿七卻是立即答應道:“好的，大飛哥。”

　　小九低聲解釋道:“冬天冷，店裡要備炭火，不然沒有客人上門，所以這時節掌櫃都要安排人去山上砍柴燒炭。”

　　即然能出去，那就意味著有機會逃走，百裡禁自然不會放過。

　　只要進了大山之中，那就是海闊憑魚躍，往山林裡一鑽，任誰都別想找著自己。

　　一行十余人，浩浩蕩蕩從店裡出發，行了十余裡山路，繞道來到一片青杠林之中。

　　大飛作為領頭人，安排眾壯漢道:“按老規矩，先砍碗口大小的，弄好了扛到這裡，記住只要青杠樹，別什麽亂七八糟的老砍回來。”

　　“好。”

　　得了吩咐，眾人往山林裡去，百裡禁也跟在後面。

　　大飛卻將他三人叫住:“阿七，你們三個就留在這裡生火。”

　　碗大的青杠樹是濕的，要燒成炭並不容易，必須先要引火。

　　對於這個凶神惡煞般的壯漢，沒人敢反駁他的命令。

　　燒炭的地方是一個廢棄的采石場，地勢寬闊平坦，只有一些零亂的雜草。

　　大飛道:“看到那個坑沒有，找些石頭修整一下，一會我們就在燒炭。”

　　百裡禁是農村長大的孩子，自然知道火坑的作用。

　　所有的濕柴如果是堆在一起是很難燃燒的，必須架空，輔以乾柴，才能越燒越旺。

　　看著漆黑的地面，不用多想，這個地方就是他們一慣燒炭的地方，也不知道每年要燒多少年，才能將這裡燒得如此黑！

　　大飛雖然是領頭人，做事卻不含糊，親自上陣示范教學。

　　四人一起上陣，很快就將火坑修複完成。

　　百裡禁奇道:“這裡每年要燒很多炭嗎?石壁都熏黑了。”

　　“呵呵，知道這裡為什麽廢棄不開采了嗎?”大飛望著三個小家夥。

　　阿七拍馬屁道:“因為我們老板要這裡用來燒炭。”

　　這個答案不一定準確，但卻符合地主老財的作風， 百裡禁想不出更好的答案，深表同意。

　　“膚淺了不是?”大飛正色道:“我們老板是出了名的善人，又怎麽會霸佔別人的地勢，那是因為這裡出產的石材質量不好，那邊黑色的黑壁也不是燒炭熏的，而是本身就是如此，一碰就碎就被原來的老板放棄了。”

　　黑色的石頭，一碰就碎?

　　百裡禁靠進一看，果然和想象的一樣，這就是煤！

　　“這是煤啊！”

　　放著煤不燒，還燒什麽炭，真是暴殄天物！

　　“可是不是霉嗎?”大飛感歎道:“杜老板費了好大的力修了條路上來，卻沒想到沒開采多少石材就挖出這些沒用的玩藝，差點把他搞破產，十足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百裡禁聞言心中有了些許驕傲，這些古代蠻子還是缺少知識儲備，遂問道:“難道你們沒發現這個黑色的東西有其他作用?”

　　“有什麽作用?一燒就成一坨白灰。”

　　如此一說，他們知道這個東西是可以燃燒的，那就代表著可以取暖啊！

　　百裡禁覺得事情並不簡單，引導地問道:“我們燒的這個炭拿回去最終是不是一團白灰，這煤……這黑色的東西也是一團白灰，你們就沒想過他們之間的聯系?”

　　“我沒有想過。”大飛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任何的聯系。

　　百裡禁拍手道:“都可以在冬天用來取暖啊，有這麽好的東西，我們為什麽還要費這麽大力氣來燒炭，燒炭多不環保。”

　　“用這玩藝來取暖，石老板得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