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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影江湖錄》何須冷世
  “可否請這位施主,把那幾本書給老衲看看。”冷世大師面無神色,語無感情,朝吳悔一字字地說道,那寒冷便更一絲絲地侵來。

  這聽起來是請求,但在吳悔聽來,卻是不可抗拒的命令。吳悔不由控制地緩緩伸出手來,那冷世大師也緩緩地接過。

  待冷世大師瞧了幾眼,便轉身謂若虛和尚道:“你要怎麽解釋?”

  “師父,這......”若虛和尚啞口無言,只是不住顫抖而言。

  冷世大師歎過一聲,向吳悔二人說:“二位施主,老衲自你們來時,便一直在注意你們,只是沒想到你們會以這樣的方式,捉住了凶手。”語氣十分冷漠,低沉卻回響。

  “原來,大師一直在我們兄妹身後呐。”吳悔盡量飽滿了中氣,才能把這句話無力地說出來。

  “老衲很好奇,你們是怎麽樣設計出這個辦法的?”說是好奇,但臉色依舊的死沉。

  這時,吳悔兄妹二人忽覺身上冷氣散了不少,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大師,你看這本書。”吳華把那案發現場的邪教書,向眾人展示了書背。

  吳悔:“這裡有淺淺的燒焦痕跡,而聽若清師父言道,貴寺除了煮飯之時,得需動用火,其余的時候是決計不會的。因此,如果說這本書是後來在貴寺燒到的,那麽唯一的地點,便只有廚房了。”

  吳華:“當然,若是這本書要是在別的地方燒到,那就另當別論了。雖然我們也是黔驢技窮,但眼下只有廚房這個線索,所以我們就憑著上廁所的借口,趁機到了廚房這裡查看,沒想到竟有意外的收獲。”

  吳悔:“那就是在灶台下的柴堆裡,找到了幾本與之相似的書籍,既然凶手敢把東西藏在這裡,那麽極有可能便是寺裡管夥食的。”

  “不錯,若虛確實是管夥食的。”冷世大師道。

  吳華:“當看出這些書時,我就萌生了一個有趣的想法,那就是偽造一場失火,而凶手一聽廚房失火,很可能便會來廚房灶台查看,到時,誰是凶手,豈不明了?”

  “很聰明。但就算你們抓了他一個現著,也只能證明他與通靈教之間,確實有不為人知的關系而已。至於若孤的死,你們能解釋嗎?要知他是死在上閂完好的房間裡。”

  吳悔:“現在發現於案發地的這本書,定是凶手為了敷衍一個自殺理由所放的。而書背的燒焦,廚房的灶台,這些都證明凶手即是藏書之人。”

  “可你們依舊沒法說明重點所在,凶手是如何殺害若孤的?”

  吳華:“哼,當然可以了,還請冷世大師移步到案發地。”

  說完,便拉著吳悔向若孤房間而去。

  冷世大師瞪了若虛一眼,那若虛便如提線傀儡一般,也隨眾人而行。

  須臾,一夥人到了案發地所在,吳悔兄妹二人嘀咕了幾句,便見吳悔問道:“還得向貴寺借幾樣東西?”

  “不知二位施主要些甚麽?”

  “兩條繩索足矣,當然,還有貴寺的寒光寶刀。”說罷,看了那若虛一眼,他猶是淡漠,卻難以掩遮眼神中那一絲恐懼。

  “好。若清,去取兩條繩索給二位施主。”

  “不知二位施主要多長的?”

  吳華笑道:“那自然是‘一寸長一寸強’了。”

  ......

  等若清和尚取來兩股長繩,吳悔一手接過後,另一手即從吳華手中,拿到自案發地拾來的寒光刀。只見吳悔分別在寒光刀柄上,

系上兩股繩子,走入案發地來。第一股繩子先繞過東北角的盆栽,然後穿出過南邊窗戶;另一股先繞過房梁,然後也穿出過窗戶。最後把刀插立於門旁的那條縫隙中,則一切準備妥當。  “請三位先進來吧,到時所有便明了。”

  於是冷世大師三人也走將進來,然後吳悔出去把門合上,再移步至房間小窗外,分別握住了窗外兩股繩子的另一端。

  “妹妹,可以了。”吳悔朝窗裡呼道。

  “好。”吳華轉身向冷世大師,指著屋裡的桌腳,笑道:“嗯,大師可不可以取一隻桌腳給我,用來充當被打斷了的門閂用。”

  冷世大師二話不說,便伸出手來,輕輕往那隻桌腳一掰,當即斷開之,而手伸回時,那止剩下三隻桌腳的桌子,猶是一動不動地停在原地。

  吳華一驚之余,連忙接過那隻桌腳,說道:“其實這起案件的主要疑點,在於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是他殺,那麽就有一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密室。而製造密室的關鍵,便是門閂了。”

  說完,自把那隻桌腳架上閂孔。閂孔有左右兩個,需要把門閂同時穿過左右兩個孔,這才算上閂了。而眼下吳華是把那隻桌腳,穿過了東面右邊的閂孔,此時屋裡屋外的人,自然可以隨意開門出入。

  “要完成這個密室,則凶手需要在殺人之後,在屋外把門閂插上左邊另一個孔。那麽現在,就請冷世大師與若清師父看好了,這凶手是怎麽把門閂插上的。”

  若虛不敢抬頭,板著臉低首不語。

  “哥哥,好了。”

  “好,你們讓開一點,小心了。”吳悔自窗外回道。

  在屋裡眾人的沉默等待下,只見第一股繩子開始挪動,自窗口到盆栽這一段漸漸繃緊,然後盆栽樹乾上,有微微的磨動聲,那段繩子以盆栽樹乾為轉軸,牽動自盆栽到寒光刀這一段,也隨之漸漸繃緊。繩子向東拉動,則被繩子系住的刀柄,也向東拉動。刀柄一拉,那刀身也便隨之壓彎。待一拉到底,忽繩子猛的一松,刀身登時回彈,刀柄借由回彈之力,反而向西拍去,砰的一聲,碰撞了那隻充當門閂的桌腳,桌腳經此得力,往左邊另一個閂孔插去,一插即入。這番折騰,那隻桌腳看起來,便真如上了的門閂一樣。

  “看,這樣不就行了。”

  若清似乎有些驚奇,而冷世大師只是漠然一點首。

  “原來昨天晚上寺裡隱約傳來砰然一聲,便是這樣了。可是發現屍體時,寒光刀是掉在地上的。”若清問道。

  “這還不簡單。”吳華又朝窗外呼道:“哥哥,第一步可以了,進行第二步吧。”

  “好,諸位離繩子遠一點。”

  說罷,吳悔松開第一條繩子,使勁提起第二條繞過房梁的,力一出,繩一繃,刀一晃,又聽一聲噗然響動,則寒光刀拔地而出,衝天而起,繞旋過房梁,便奪出窗口而去。

  “之後嘛,凶手便解下刀來,從窗口丟進房間便是。所以在屍體旁見到這把刀,也就不是甚麽怪事了。”

  “嗯......最後再把事件的前因後果理清,大概是如此吧:案發時間在昨晚,若孤師父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廚房灶台的秘密,這件事被若虛知道後,便於昨晚造訪若孤房間,並趁他不備時,用他的寒光刀將其殺害。額,屍體上只有一處頸部刀傷,沒有打鬥痕跡,所以應該是偷襲得手的。”

  “然後,若虛使用我兄妹適才的手法,將案發房間偽造為密室,當然,還特意放了一本邪教書籍在桌上,而這些做法,都是為了將若孤的死掩飾成自殺。”這時,吳悔已推門回來,接著道:“房梁上灰塵的擦拭痕跡,以及這株盆栽上的繩索勒痕,都是凶手使用此手法的有力證據。”

  說罷,吳悔用手撩開盆栽葉片,只見其下樹乾上,果真數道深深顏色不一的勒痕,新鮮的是適才磨的,而乾黃些的,是昨夜磨的。

  “若虛,你還有甚麽話要說的?”冷世大師閉眼道。

  “哼,不錯,若孤是我殺的,他在我房間裡,看見被我忘在桌子上的書,唉,也許他根本沒見到吧,但是我沒有辦法,為了我教,不得不這樣了。這些年來,你待我也不錯,只是我本是通靈教的人,為什麽而來,你須是清楚的。”若虛和尚垂著首,見不到他的神色,或許是他不想讓人見到。

  “唉,孽緣呐,你走吧。”冷世大師轉身即出門去。

  ……

  待眾人的思緒回來時,已經到了寒光寺門前。

  “總之,若虛師……他走了,再也沒回來過。”若清冷淡地說道。

  “看來這二位少俠果真本事不凡呐。”李禦風不禁讚道。

  吳華:“哪裡,只是一些小把戲而已。不過因為這件事,我們兄妹二人也算與寒光寺交了朋友。”

  若清推開再度吱吱作響的寺門,便把眾人邀了進去。吳悔二人再看裡頭時,依舊與去年無甚差別,除了冷清,即是寂寥。

  李禦風驚奇地望著四周空虛的一切,不覺間,已隨若清和尚到了一處禪房前,那門不碰自開,裡頭孤獨地打坐著一個老和尚,像屍體一般冰冷,像雕像一般無情。

  “師父,北風鏢局李施主已請到。”

  “在下代表北風鏢局,見過冷世大師。”饒是李禦風走南闖北,當即鎮定下來,向冷世大師行了禮。

  “李施主不必客氣,敝寺沒有甚麽好招待的,請隨便吧。”語氣與去年一樣,寒冷、低沉、壓抑。

  這樣的冷淡態度,李禦風昨天已經領教過了,要不是他在寺門前,苦苦等待了好幾個時辰,恐怕寺裡人也不會來理會自己。但無奈昨日正是冷世大師閉門修關最後一天,所以隻好拜托若清和尚傳話,無論冷世大師見或不見,都約在山下的客店碰面。

  待眾人隨處在禪房坐定,冷世大師緩緩道:“請李施主把東西拿出來吧。”

  李禦風臉色頓時漲紅,尷尬道:“路遇大雨,不小心淋懷了信件,還請大師原諒。”

  “無妨。若清,把信件拿過來吧。”

  等若清遞過,冷世大師自看了看,漠然道:“這上面記載的東西老衲原是知曉的,所以毀了也無妨。”說罷,用手一搓捏,便見隱隱白氣下,那封古老信件即化成碎片,如凍結一般,一塊塊叮咚墜落下地。

  “大師!”

  李禦風這一驚,驚的不僅是他毀了信件,更是驚他的陰寒內力恐怖至極。心裡暗歎著,這位隱世大師若重出江湖,只怕武林榜上,要又重修排名了。

  吳悔兄妹二人,雖然去年見識過了冷世大師的寒功,但此時再見,猶不得不全身發毛。

  吳華強笑道:“大師,其實我去年就想問了,您這修煉的,到底是甚麽武功啊……真教人難受。”

  “寒陰真氣,一門來自古老邪教的武功。”冷世大師漠然道。

  “邪教……”

  “實話告訴施主吧,這個邪教就是通靈教。”

  “甚麽!就是那個下流的……”

  “這門武功本名為太陰功,被老衲滲以佛法,取其冷淡,去其殘戾,便是你們眼前所見了。”

  “這麽厲害啊,那既然這門武功改過了, 大師能不能教我一點啊,嗯,就一點……”吳華嘟嘴道。

  “施主若想學,教與施主也無妨。只是這門武功苦得很,修煉之後,每時每刻都要忍受寒冷侵襲,而且再不能碰熱食熱物,就連那些性本溫熱的藥材食材,也是絲毫碰不得的。否則,便會五髒撕裂,痛苦不堪,到了天氣熱時,更要閉門修關。你可想清楚了?”

  “不要了,不要了,我隨口說著玩而已。”吳華連忙擺手說道。

  吳悔撫頷道:“原來如此,今天是立秋,所以大師也就可以出關,再不用躲避今年夏暑之氣了。”

  “不錯,施主還是與去年一般聰慧。”

  “那既然有甚麽‘太陰功’、‘寒陰真氣’,是不是還有一個‘太陽功’之類,與之相反的?”吳華好奇問道。

  “老衲孤陋寡聞,自出家之後,便潛心研究寒功,對外邊的事,可謂是世事不通了。就連老衲唯一的師兄朋友,即少林寺靈空方丈,到訪之時,也不過說一些佛法而已。因此,究竟有無這些武功,老衲也便無從得知了。”

  “是這樣嗎……”

  “閑話就不續了,李施主,關於老衲師兄靈空方丈的死,請你就仔細講講吧,也說與這二位吳施主知曉,他們二位的靈光,比起老衲的死腦筋,可要活得多了。”

  “甚麽!少林寺靈空方丈死了!”吳悔二人不禁驚歎。

  “唉,此事說來話長,請諸位容我慢慢道來……”

  在李禦風的說話裡,吳悔二人既驚著商討它的離奇,也試著揣度它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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