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赫然又出現一幅《清明上河圖》!
會是真跡嗎?
只有茱萸暗自點頭,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先父李公麟與張擇端交情深厚,晚年曾對張翰林的繪畫技藝和前途都大有幫助。先父去世後,我們在清理遺物畫作時,發現這一卷《清明上河圖》,不知真偽,請過許多收藏大家、丹青好手鑒定,有的說是真跡,有的說是贗品,莫衷一是。今偶然得知沈三爺途經安徽,特地冒昧前來打擾,請沈三爺大開法眼,鑒定真假。”
老太君雖然缺了門牙,說話漏風,卻也條理清楚,合情合理。
茱萸知道,《清明上河圖》一問世,立時便有人臨摹仿冒,市面上的摹本怕有十多二十卷。
但眼下這一本和那些欺世盜名之作確有天壤之別,
其一:收藏者本人是大宋畫壇大師,與高官名士王安石、蘇軾、米芾、黃庭堅等人乃是至交,信譽卓著,若說他要作假,沒的壞了一世的英名。
其二:收藏者確實與張擇端交情匪淺。
茱萸這裡尋思著。
那邊廂李楚楚興致大發,她仔細觀摩研習過兩幅《清明上河圖》真跡,也即阿圖什卷軸和香爐峰卷軸。
在船上這群人當中,《清明上河圖》專家非她莫屬,既然如今有人送上門來,順便看看又何妨?萬一遇上第三本通濟渠卷軸,豈不是人間佳話一樁?!或者另有通往後主寶藏的便道捷徑也未可知。
於是乎,船上諸人紛紛來到岸上,將畫架團團圍住。
說話間,從通濟渠上遊駛來一艘五丈漕船,一桶一桶的香油,在甲板上碼放得整整齊齊,油桶上用白漆刷了鬥大兩個字“禁火”。
與此同時下遊宿州方向,又上來一艘尖頭平底貨船,一左一右兩排船槳有節奏地快速劃動,艙面堆滿了板條箱。
樓船靠岸處的河面不過三四十丈寬,漕船和平底貨船幾乎同時駛到此處,二船不及錯讓,船頭“喀喇”一聲相撞,力道甚大,少許擦刮下來的船板木屑掉落水面。
如此一來,三艘船並排擠在河道上,將通濟渠堵了個嚴嚴實實,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突然呼哨聲響,漕船上十來位船工,各自拿起一枝茶杯口粗細的噴筒,朝樓船噴射香油,油桶旁各有一人,奮力腳踩唧筒踏板,將桶內的香油灌注進入噴筒。
十多股香油液柱兜頭而下,衝入樓船的船艙、舵樓和二層艙室,甲板和船舷上很快掛上一層薄薄的香油,一股濃鬱的香油氣味在通濟渠水上、兩岸蔓延開來。
與此同時,平底貨船上的船工兩人一組,搬起板條箱扔向樓船,板條箱落在甲板上,只聽得“卡嗒,卡嗒”聲響此起彼伏,箱底裂開脫落,帶動整個板條箱四分五裂。
原來這板條箱是特製的,與尋常裝貨物的大有不同,箱底四腳各有一根機簧,掉落甲板後,在下墜之力的作用下,機簧急速彈開,將箱底撕扯破裂。
板條箱內裝載的貨物散落整個艙面甲板,只見一堆一堆黃黃白白的細末四散開來,粉塵四起,雙目不能視物,嗅之類似元宵節放煙花爆竹時硝煙彌漫的氣味,但卻無比辛辣嗆人,使人避之由恐不及,來船撒下的是硝石和硫磺。
岸上正饒有興致鑒賞卷軸的人群方始回過神來,大叫不好,卻沒有一人敢上到樓船,其上已布滿香油、硫磺和硝石,稍有火星,便即燃燒爆炸。
留在船上擔任警戒的三神教的二位司馬、劉論語和齊孟子早已逃至岸上,
正慌忙不迭地脫去粘上燃燒物的衣衫, 兀自驚魂未定。 運油漕船上首領模樣的大漢兩聲呼哨,甲板上一人點燃火把,將其投入樓船,三艘船上的舵手船工們紛紛跳入水中。
一時間,水面人頭湧動,手臂亂舞,浪花飛濺,像是燒開了鍋,人群撲騰著朝岸邊遊去。
“轟”地一聲,一股大火從樓船船頭升起,火舌翻翻滾滾舔過甲板,迅速蔓延至整個船身,將舵樓和二層艙室團團裹住,獵獵燃燒。
兩股黑煙直衝兩岸的柳樹林,烈焰之中不斷“劈劈啪啪”作響,想必是船板被烤乾炸裂的聲音。
火勢越燒越旺,將水面照映得光怪陸離,一陣一陣的熱浪直撲岸上圍觀的人群。
“快跑,船要爆炸了!”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兩岸的人群頓時作鳥獸散,拔腿便跑,一個個隻恨自己腳小腿短。
沈家兄弟、李楚楚等人更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施展出各自的看門輕功,你有“千裡江陵一日還”,我有“輕舟已過萬重山”,一溜煙跑出半裡地。
眾人遠遠瞧見柳樹林上空濃煙滾滾,大有遮天蔽日之勢。
突然“嘭”地一聲巨響,刹那間地動山搖,一個大火球衝天而起,狂風裹著硝煙,將一排一排的柳樹吹得彎腰低頭。
一股無形的大力直撲人群,窒息了呼吸,阻住了喊叫,體衰力弱者站立不穩,踉踉蹌蹌跌倒在地。
沈仲修心神稍定,環顧四周,清點人頭,咦,那自稱是李公麟後人的白發老嫗和她的孫子,也就是騾車車夫,消失了!
再一看,侄女沈茱萸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