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扣?有意思,此話怎講?”無癡和尚一句接著一句的發問,語調和緩,語氣輕柔,似乎是商量請教,實則更像是過堂審問,沈伯傲不禁有些氣惱,但以夢溪園的實力,遠遠不夠和五寺聯盟叫板。
“三組符號類似畫謎或字謎,可以推演出三個數字,三個數字必須小於或者等於七,因為“不過七”嘛。詩中說有唐詩四句,而不是三句,四句唐詩對三組符號,這裡就投不上榫了,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沈伯傲暗想:如此一來,能仁寺被滅門時留下的全部文字和符號均有所指向了,無半字半畫多余,必是玄通大師彌留之際,拚盡最後一口氣刻下線索,使這驚天秘密不至於就此湮滅於人世,父親當初繪製天元算籌筒設計草圖只怕也與之有關。奇怪的是玄通大師知道的秘密,棲霞寺居然不知道,難道所謂的五寺聯盟……
他猶猶豫豫地補充到:“在下無論作何努力,解出的那些或彎或直或勾的符號,完全和一至七的數字聯系不起來,只怕是天元算籌筒的設計走錯了方向。”
“不愧是足智多謀的沈大莊主,和五寺聯盟的十余位飽學大法師所見略同。”無癡一邊說一邊撥弄念珠,珠子相碰發出極其輕微的“嗒嗒”之聲。他想:這三個數字,沈伯傲早晚解算得出來,別無他法,只能如此了。
“說不得,隻好請大莊主帶上天元算籌筒去棲霞寺小住一陣子,以便就近賜教本寺的僧眾,普濟塔的大門將隨時對您敞開,本寺的百年寶典《洗髓經》想必大莊主有所耳聞,其中的內功心法對治療您的雙腿當有奇效,再加上方丈大師以純陽婆娑指力助您一臂之力,大莊主健步如飛指日可待。”
沈伯傲一而再再而三地賠著小心,此刻也不由得“哼”了一聲,“多謝大師關懷,在下的雙腿已殘廢多年,故得以端坐家中,遠避江湖禍端,焉知非福?天意如此,且由得它去。夢溪園自是比不上數百年歷史的五寺聯盟,自前朝神宗皇帝以來,先祖父沈括建立本園,著書立說,研究奇門異術,習武修德,已歷四代,自有在江湖上立足的道理。大師,您這算是請客還是綁票啊?如果我這廢人不敢從命,您又將如何處置?”
話音剛落,無癡微一點頭,坐在下首的兩個無字輩和尚無纏和無相立時起身,一左一右,站了個萬字樁,雙手虛畫一個圓弧,緩緩推出,上來就是一招“南朝四百八十四寺”,二人寬大的衣袖被鼓蕩的內力激發得朝前飄去,隱隱有雷霆之勢。棲霞寺達摩堂三絕技之一“江南春”雖然只有兩招: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但包含四百八十個變招,如果兩人同時使用,就是兩個四百八十個變招的各種組合,相當於一共二十三萬零四百個變化,一般武林好手哪裡抵擋得住?故而只能是糊裡糊塗敗下陣來,含恨於似乎無窮無盡招數的“煙雨中”了。
說時遲那時快,和尚們剛一起身,沈伯傲立即按下輪椅扶手上的機括,只聽一陣“軋軋”聲響,輪椅“嗖”的一聲彈射出客堂,穩穩落在天井裡。那招“南朝四百八十寺”的勁力掃過輪椅方才所在之處,揚起一陣輕塵,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四處飛散。
無癡施展輕功“千裡江陵一日還”飄入天井,身體尚在半空中,雙手發招“千樹萬樹梨花開”,勁力似梨花漫天飛舞,無處不在,將沈伯傲籠罩住。
輪椅裡裝的機簧需要一炷香時間方能再次絞緊,輪椅方能再次彈射,此刻沈伯傲已沒有時間逃跑了。
他本來以為棲霞寺會顧及江湖道義和自身臉面,對他一個殘廢手下留情,哪曾想和尚們上來就是招招殺著,而且以三敵一。 沈伯傲運指如風,連扳輪椅扶手柄上的五個機關,瞬間“劈劈啪啪”爆炸聲響起,一股火藥味四處彌漫,沈伯傲和輪椅被一團煙霧裹住,突然煙霧中飛出三支火袖箭,分別朝無癡、無纏和無相的右手臂曲澤穴射去,勢不可擋。無癡大喊一聲:“火袖箭,小心!”
江湖讚譽夢溪園“琴劍驚風雨,暗器泣鬼神”,火袖箭排名暗器第三,一般袖箭借腰腹和手臂之力打出,而火袖箭由強力機簧驅動,速度奇快,箭頭帶有硝石、硫磺和燧石,射出袖箭筒的瞬間,箭頭點火燃燒,烈焰熊熊,故稱火袖箭。
無癡當即直挺挺地朝後倒下,火袖箭擦著鼻尖飛過,被火焰燎著的一小片肌膚散發出一股焦臭氣味,這招“沉舟側畔千帆過”使得是間不容發。
稍遠一些的無相還來得及蹬地運力,一招“一行白鷺上青天”,竄到半空中,雙腿蜷曲至胸前,躲過一劫。
無纏則慢了半步,正欲側身讓過,火袖箭呼嘯而至,和曲澤穴差之毫厘,機簧之力極其強勁,驅動火袖箭直接射入右臂臂骨,頓時衣袖和肌膚燃燒起來。
“好你個沈伯傲!”無癡和尚暗喝一聲,左手食指和中指伸出作剪刀狀,“千樹萬樹梨花開”變招為“二月春風似剪刀”,內力由綿密的罩籠變為凌厲的兩道寒鋒,這便是棲霞寺破解對手內功的絕技,如若二人功力相當,對手的內力必被擊散,蓋因被集中力量攻擊一線之緣故。試想,對手的內力似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網,自己的內力則如一把鋒利的剪刀,那網焉得不破?
無癡同時右手一抖,亮出兵刃,乃是一柄隕鐵寶劍,劍身通體黝黑,唯鋒利的劍刃呈一道冷颼颼的白光,白光所到之處,石斷金裂,摧枯拉朽。他左手剪右手劍,朝沈伯傲直撲過去。
沈伯傲雙腿殘廢多年,輪椅上的功夫早就爐火純青,一撳機括,輪椅底盤前後左右伸出八柄樸刀,四柄為一層,飛快地旋轉,組成兩道刀網,只見地下青光一片,無論任何物事沾上,必是粉身碎骨。
無相後退稍慢,僧袍下擺已被旋轉的凌厲刀風割成無數碎布條,刀柄要是再長得寸許,只怕他的小腿已被凌遲,變成兩根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