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騎士團控制了絕大部分陸地,大食已是遍地狼煙,金山號無法靠岸,一船貨物也難以找到買家,薩拉丁提議:金山號沿著海岸線向西南航行,再轉向西北進入紅海,紅海的左岸即是埃及,聖殿騎士團永遠也不可能將刀兵加諸於他的祖國。
於是,這兩位不速之客便在金山號上住了下來。
閑來無事,薩拉丁講了許多大食的逸聞趣事,講述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夾雜著對戰局的憂慮,沈叔倫聽得興致大發,他本就是絕頂聰明之人,對於未知抱有極大的興趣,這下簡直眼界大開,原來在遙遠的西方也同時上演著如此波瀾壯闊的一幕。
他也向薩拉丁講述了宋、遼之間,宋、金之間長達一二百年的血腥戰爭。
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沈叔倫靠在船舷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紹興女兒紅,略有醉意,思緒如雲卷雲舒,又如野馬奔騰。
大食武士和西方的聖殿騎士團打仗,是為了奪回阿克薩清真寺,將騎士團逐出他們的家園。那我們大宋和金朝的戰爭又是為了什麽呢?自然也是為了將金人從原本屬於漢人的土地上趕走,嶽飛爺爺的嶽王廟裡面不是有他老人家手書的“還我河山”匾額麽?正是這個意思。
陸遊陸放翁詩雲: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更有一番還我河山,世世代代生死不渝的意思。
如果真的如大哥遺言所示,武林中有個暗夜幫會春花會,沈家很可能是其地下成員,春花會以前都幹了什麽?爾後又意欲何為?沈家又該當如何?他想不出個頭緒,漸漸沉睡過去。
次日午飯後,沈叔倫和薩拉丁照例去到船尾舵樓後的一間小艙房,沈叔倫把這裡布置成一個書房加茶室的格局,二人便在這裡品茶飲酒,談天說地。
沈茱萸將一個龍泉窯青瓷刻花遊魚戲水托盤端了上來,上面放著一把同色同款的茶壺和兩隻茶杯及茶托,她早就發現薩拉丁對大宋的瓷器相當喜愛,吃飯飲茶都要將器具鑒賞把玩一番。
她沏好茶,布置好七八樣細巧果子,退至下首,垂手而立,儼然一個小書童模樣,羅江依舊做他們的通譯。
二人閑聊一陣,沈叔倫拿出一張宣紙,上面畫著三組符號,從左至右,
第一行是:5/3,4/3,,2/3,1/3
第二行是:2,5/2,,7/2,4
第三行是:200/7,100/7,,
正是浙江余杭縣能仁寺慘遭滅門之後,金陵棲霞寺僧人在寺廟裡發現新刻符號拓片的臨摹本。
“總督大人,沈某曾聽人說這是大食算符,能否請您詳加解說一番?”
薩拉丁一看,原來是大食的數字,最早是從天竺傳入大食的,經過大食人數百年的使用和提煉,變成現今這副樣子。
他順口就念了出來,羅江在一旁聽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囁喏半天不知如何翻譯。薩拉丁恍然大悟:此人既不認識、也聽不懂大食數字,當然就不知道大食數字和大宋數字的一一對應關系。
於是他摸出十枚金幣,五枚做一堆,另外三枚做一堆,分別指了指5和3,並發音出來,在場的三位大宋人立時明白5即五也,3即三也。
隨後,他用掌緣虛切三下五枚金幣那一堆,又指了指沈叔倫、羅江和他自己,做了一個裝入荷包的動作。
沈叔倫和沈茱萸即刻便領悟:三個人均分五枚金幣,每個人得一又三分之二枚,
即5/3的含義。羅江卻琢磨著:三個人分五枚金幣?遮莫不是要用剪刀剪兩枚金幣?怪可惜的。 如此這般連比帶劃“瓜分”金幣,大約半個時辰不到,沈家父女完全學會了大食數字和符號“/”的用法和發音,明白了能仁寺那三組符號的意思:原來不是什麽符號,也不是圖畫,而是數字和運算方法。
“這就對了,那三組數字必定推算得出另外三個或者四個數字。”沈叔倫長籲了一口氣,“這萬裡迢迢跑一趟,總算值了。大哥,有您在天之靈保佑,讓我們徹底解開祖宗留下的秘密吧。”
薩拉丁看了一眼那張紙, 問道:“沈先生,這三組數字是做什麽用的?”沈叔倫簡單介紹說是用於推算出另外幾個數字。
他接著說:“從數字排列的方式看,像是三個數列。”他見沈叔倫一臉茫然,便解釋到:“在我們大食的數學裡,數列的意思是指幾個數字按照一定規律排列起來,如果找到這個規律,那麽余下的未知數字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求解出來。”
他逐一指點著紙上的第一行、第二行和第三行,“您瞧,第一行4/3和2/3之間的空隙比其余數字間的空隙大很多,正好是擺放一個數字的位置,而且還有小點間隔開來,這必定是一個空格,代表未知待解的那個數字。第二行5/2和7/2之間、第三行100/7和最後那個小點之間,皆是如此。”
沈茱萸忍不住好奇地望了一眼那張宣紙,果真是這般情形,兩個小點“,,”之間恰好可以容納一個數字。
一般的大宋人不認識彎彎曲曲的大食數字,會認為上面的數字是符號或者圖畫,自然就會把數字間的空隙理解為圖畫的留白或者並無特別含義。
沈叔倫不免暗自感歎:也只有春花會那些處心積慮的絕世高人,才會想到用這個方法來保守秘密、傳遞秘密,假如春花會真正存在的話。
“沈先生,您要找的數字是三個,分別滿足三個數列的規律,能夠完美地填入數列的間隙之中。真主保佑!我朝設有監天司,專事天文歷法和數學研究,一定會助您解開這道難題。”
薩拉丁希望沈叔倫留在大食,他有他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