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別業旅店“天”字號豪華套房內,客廳正中的一張八仙桌,其上放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袱。
沈仲修深吸一口氣,無比鄭重地打開包袱皮的一角,然後打開對角,再依次打開另外兩角,四周圍觀的幾對眼珠子閃閃發光。
一塊普普通通的青石地磚呈現在眾人眼前。
青磚四四方方,多有磨損,邊角侵蝕剝離,隱隱散發出一股豬糞的惡臭和豬食的酸腐味。
楚楚秀眉微蹙,身子稍稍側過,掏出絲帕捂住口鼻。
大家都以探尋的眼光瞧向沈仲修:沈二爺忙乎一夜,難道就拿回來一塊臭烘烘的地磚?
“咳,咳”仲修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難為情,“根據香爐峰《清明上河圖》中密畫的河圖,我找到了最終的‘南7’點,在一家農戶豬圈的豬食槽底下。”
“我仔細搜查了豬圈三遍,挖出全部地磚,掘地五尺,除了黃土,還是黃土。唯有這一樣不同尋常之物。”
“咦!”眾人又是失望,又是不平,一陣心灰意冷。
“別那麽快就灰心喪氣啊,青磚上刻有許多字和圖案,倒是符合春花會長老的一貫手法,大家一起來揣摩揣摩。”仲修勸誘到。
茱萸有些不耐煩:“我看見了,就是那四句歌謠,什麽題頭詩,如今江湖上人人都倒背如流。”
“清明一出江南雨,唐詩四句不過七。京城白忙到富陽,桃謝柳殘李輝煌。”陸小青隨口背了出來,仿佛要印證茱萸說的話。
仲修:“你們再仔細看看,‘京城’二字後面究竟是‘白忙’還是其他什麽字,我老眼昏花了。”
茱萸隨即旋下“千裡窺管”前端的套筒,閉上左眼,將套筒置於右眼,對準青磚仔細打量。
她大為驚訝,“是‘北邙’兩個字,北方的‘北’,‘亡故’的‘亡’加包耳偏旁,是為‘邙’字。說的一定是北邙山,洛陽北邙山!”
楚楚恍然大悟:“如此看來,江湖上流傳的那句是錯的,才不是什麽‘京城白忙到富陽’,而是‘京城北邙到富陽。’確實如此,我們在京城並沒有白忙,非但沒有白忙,反而京城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倘若不到汴京,我們就找不到這塊地磚,就永遠都不會知道後主寶藏還與洛陽北邙山有關。
“洛陽北邙山,這就對了,那裡歷來是埋葬帝王的風水寶地。”沈仲修言道。
他接著補充:“有句老話‘身在蘇杭,葬在北邙’,北邙山可真是王者之氣衝天啊,東漢光武帝劉秀、曹魏魏文帝曹丕、西晉司馬氏的陵墓都在那裡。”
茱萸“嗤”的一聲笑了,“好多亡國之君也葬於此處呀,三國時蜀漢後主劉禪、東吳後主孫皓,南陳後主陳叔寶,哈,似乎本朝又加了一個南唐後主李煜。”
自古成王敗寇,不管是成了的王,還是敗了的寇,死後黃土一抔,埋葬於同一片土地,百年之後,在地下混同一體,又有什麽區別?眾人好一陣唏噓。
“‘北邙’‘白忙’,聽上去相差無幾,想來是江湖上口耳相傳,各地的口音五花八門,傳著傳著,就變了音調,以訛傳訛,於是乎‘北邙’成了‘白忙’。”茱萸喃喃自語到。
“想必如此。”楚楚微微點頭。
大家都漸漸熟悉了春花會長老們的密寫、密畫思路,比如在香爐峰《清明上河圖》中,先出現的是文字“汴京城北,遜李唐莊”,指明一個較大的地點。
然後是一副微型河圖,
具體標明去到藏寶地點的方位和距離。 在這塊石磚上,依舊沿襲同一模式。
打頭的是四句詩歌,點明了三個地點:汴京、北邙山(洛陽)、富陽。
他們已經身在汴京,找到石磚,下一站應當是洛陽。
緊接著的兩幅圖案必定是指藏寶的具體地點、或者詳細方位。
一隻神龜身上盤繞著一條靈蛇,意味著什麽呢?
長老們故弄玄虛,楚楚和小青、林嶽三人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連想都沒處想,更別說既不同種、也不同文的蒲英勇和凱撒了。
這種猜謎語的差使自然非茱萸莫屬,大家索性不去動這個腦筋,惹這個笑話,誰讓她自詡才高八鬥呢?
“這個倒是不難,神龜背靈蛇乃是天之四靈之一,二十八星宿分為東西南北四象,其北方便是玄武七宿,北方玄武在八卦中是‘坎’卦,於五行中主‘水’,四季中代表冬季。”
茱萸一邊慢條斯理地念叨,一邊隨手畫了一個四象圖, 大夥腦袋湊近觀摩。
紙上畫了一個大圓圈,圓圈上部畫的似乎是一大一小兩塊鵝卵石,緊挨在一起,其上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線條。
“這便是北方玄武,神龜和靈蛇。”
倘若張不吝看見這極簡筆法白描的神龜和靈蛇,只怕又要冒茱萸之大不韙,笑出聲兒來。
與玄武相對的像是一隻小雞,“這是朱雀。”
圓圈的左側又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線條,只不過比方才的“靈蛇”要粗大許多,“這是青龍。”
與青龍相對的啥圖案也沒有,只是兩個大字“白虎”。
“我們研習八卦和陰陽風水的人經常說:北玄武、南朱雀、西青龍、東白虎,說的就是這個,喏,很好記、很好懂的。”
“既然兩個圖案用以指明方位,毫無疑問玄武指的是‘北’,絕無另外一說。”茱萸用指節敲打桌面,提醒大家注意。
“萸兒,話不要說得太滿,做人須得虛懷若谷,常言道:滿招損,謙受益。”仲修溫言教訓侄女。
他接著道:“譬如說這個四象用之於方位,還有一種說法: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玄武也可以是‘後’的意思,難道你忘記了?”
茱萸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說到:“多謝二伯教誨,茱萸謹記在心。是了,玄武是兩個意思:‘北’,或者是‘後’。”
解謎旗開得勝,在場諸人倍感振奮,對於右邊那鮮花圖案的含義,紛紛各抒己見。
林嶽到:“春花,春花,那朵鮮花當是春花會的圖騰,是長老們留下的暗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