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片一片填滿天空的縫隙,每一片好像都明了自己的歸途在哪裡。
沒有一片雪花會選擇和某個同伴締結共舞,而是不約而同的在喧鬧的天幕裡做那個獨行的自己。
馬三仰面朝天的躺在雪裡,睜大雙眼怔怔的接受著雪花從冥冥之中帶來的訊息。
身下的大地仿佛也正在悠長的呼吸,慢慢的身體也契合上這獨特韻律。
一吐一納循環往複,五蘊皆空時終見這天地!
目空,則見一切無形。
耳空,則聞一切無聲。
鼻空,則嗅一切無味。
舌空,則辯一切稀聲。
身空,則現一切虛空。
意空,則察一切心動。
所有的一切有形與無形仿佛有了軌跡可尋,知從何處起也知將往何處去。
馬三沒有受傷,與瘋孩子的交手中。
他整個人處在一種空靈的境界中,迸發全力的一擊,也仿佛羚羊掛角般的無跡可尋渾然天成。
不是刻意為之,本身並沒有殺意。
更像是兩種力量間的一種互相磨礪,再碰撞中彼此成全了自己。
力打對衝,對方似乎更勝一籌。
但是馬三卻在其中受益匪淺,一舉踏過了“明”的巔峰!
果然是過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
生死間的感悟,勝過閉門苦練百年!
明之上道謂之曰“神”!
拳有神!則處處通明!
心無掛礙,無有阻塞!
馬三整個人仿佛要化在這漫天飛雪之中一般。
無盡的自由讓他恨不能振翅九天,用這新生的無垢真心,好好的看一看這個混沌世界!
一縷澎湃著決絕死鬥之意的鬥心迅速被馬三的心念鎖定!
二春兒?這個痞賴的二愣子!被誰逼到這個地步?
心念一動,腰背一振!
馬三騰的一下子直挺挺的從雪中立起!
…………
“嗷~”的一聲拉著長長尾音的慘叫!
聲震寰宇!直達九天之巔!
風中的飛雪仿佛都滯了一滯…才繼續落下……
很難去用文字描述一個“嗷”字如何能承載如此多的情緒!
超脫狹隘的語言,物種。
只要是有生命的物體都能從中感受到,震驚,絕望,恐懼,委屈,彷徨,無助,悲傷,錯亂,還有一點點的釋然……
好的,馬三爺悟道的院牆之後,並不是他一個人……
此地的前任洞主正是那個被葉京秋一掌放飛的土匪甲!
話說這匪兵甲躺了半晌,醞釀半天發現自己還活的好好的!
驚喜之下並沒有冒冒失失的出現在大家面前,而是悄悄爬回牆洞邊。
靠坐在洞口悄悄關注外面的情形,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偷偷溜走。
正在他聚精會神的構思逃出生天的計劃時。
就聽嗵!的一聲悶響!
沒經同意就送進來一個室友……
還是那個他做夢夢到,都會被嚇醒的那個祖宗!
要不是這個祖宗打從一進來就一動不動,兩個直勾勾的眼珠子瞪的老大一眨不眨!
一幅死不瞑目的樣子……
他早就把自己一頭撞死在牆上了……
死死咬著塞進嘴裡的拳頭,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這口氣給喘勻了……
一泡尿一點沒浪費,都尿在了褲子裡…
兩條腿像個要被強暴的小娘們似的緊緊絞在一起!
要不是身後土牆還算結實,
他能把牆都給拱倒了…… 過了最初的階段,勉強能適應馬三的存在了。
可是這心裡就是堵得慌,垂著頭不敢看馬三的屍體,可是又不敢不看,不看心裡更沒底……
被一具屍體折磨的欲仙欲死的…這土匪可讓他乾的露了臉了……
越不敢看,越得看。
相比陪著個死人,總好過出去分分鍾變一個死人的好!
好不容易稍微適應點了,又發現了一個讓他接受不了的情況。
就是馬三那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爬過去給他把眼睛閉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是扯一塊布給他把臉蒙上還是能夠接受的!
為了讓自己能待的舒服點……
他也是夠拚的…
唉……誰說天下罹亂,生靈塗炭就會治愈所有的強迫症患者……
這裡就有一個頑強的不妥協者,默默的抗爭著……
就在這個小悲娃鼓起這一生僅存的所有勇氣,哆哆嗦嗦的捏著一片衣服內襯。
撅著屁股一步一步往三爺身邊挪動的時候……
騰的一下!
三爺這標準詐屍式的起身……
哢的一聲輕響,令他那並不堅韌的神經……斷了……
…………
如果欣賞過奧運會運動員凌空跨欄的雄姿,並被其所蘊含的力與美所震撼的話!
那麽再來欣賞匪兵甲這超高難度的反向跨牆動作,你會認同人類的身體極限還有更加廣闊空間!
隨著一聲歇斯底裡般高亢的哀嚎!
匪兵甲頭不動,身不搖,雙臂前伸兩手還保持著蘭花指緊緊捏著布條!
僅僅憑借雙腿和腰部的爆發力!向後一蹦!
噌的一下!
高高的越過了半人高的土牆,穩穩的落在了另一邊……
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張著大嘴對著面前的牆壁玩了命的發泄式的嚎叫!
…………
所有人都被這驚天動地的一嗓子給喊蒙了……
所有人都在細細體會這聲音裡所
蘊含的龐大訊息……
二春兒條件反射的把槍口對準了這個超出認知的噪音源!
相比之下,二春兒的心神並沒有被擾動!以最快的動作做出了反應!
因為這個程度的音波攻擊,早在他偷看山上九姨太洗澡時。
就領教過了……
正是這一調轉槍口也讓他看見了牆洞處也在望著他的馬三。
壓抑住衝過去扛起他轉幾圈的衝動,還在前進的身子就地一轉,隱在幾棵大樹之間三轉兩旋身影不見。
遠處山頂已經在跪姿瞄準的大春兒輕輕的又退回羊皮桶子隻漏出一截幽藍的槍口和嘴角的一絲淡淡的笑意……
“你怎麽會死在這裡呢?你的路才剛剛找到方向啊……”
馬三低頭挽了挽袖子……
抬起頭望著場中似乎有所感應的瘋孩子。
肅容朗聲道:
“在下李仲軒, 師承家祖李唯一。”
“承祖上一脈粗陋拳術……”
“名守洞塵技!鄉野把式,實在粗鄙不堪!今遇先生實在不舍失之交臂!還想請先生斧正!”
隨著馬三的腳步越來越近,身上的氣勢也陡然一漲一束!
說不清,道不明。
仿佛天地間的一團精神凝聚成了人形,一呼一吸間,便是天地五行。
…………
哼哼哼!呵呵呵……
“好好好!非我道門中人,竟能以武入道!真乃天縱之才”
“先生大才!小徒頑劣當不得先生謬讚”
“不如就讓我這作師父的來領教領教閣下高招?”
馬三聞言看向已經站起身子正在輕撣身上浮塵的葉京秋。
“先生言重了,在下魯鈍。與武一道多年不得寸進,今日與令高徒搭手。獲益匪淺!”
“這才見獵心喜,不能自持。請先生不要見怪”
葉京秋一臉雲淡風輕的繼續道,“無妨!……就是貧道希望您能再行個方便。”
“讓我先幫我這不成氣的劣徒將體內金髓處製妥當……
不然他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馬三聞言詫異的看向場中搖搖欲墜的吉真,知道葉京秋所言確實不假。
當下自是應允
“先生請自便,有什麽需要幫手的敬請吩咐。”
說罷徑直向著二春兒消失的方向走去。
對群匪竟是視若未見一般……
老匪首呂登一看著消失在風雪裡的馬三……
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