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簾隨風微微搖擺著,順著青雲街緩緩駛離,馬車的車輪碾過街道上看似平整的青磚石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時不時的震彈一下。白衣的侍女看著還在昏迷中的穆瑤,眉頭緊皺著,馬車的車廂裡很是寂靜,寂靜到聽不到一點人聲。
過了一陣,昏睡的穆瑤才悠悠轉醒,看著馬車的車廂天花板,連忙爬了起來。
“本宮這是……”穆瑤微微蹙了蹙眉頭,語氣冰冷,隱隱害透著一股威嚴。
侍女行禮回應道:“娘娘被一名女子帶出,稱是藥力讓娘娘昏睡了過去,不知娘娘可還有印象?”
侍女的禮數不曾缺失,但是動作實在說不上謙遜,甚至還有幾分質問的味道在裡面。穆瑤自也有所覺察,但想了想對方的身份,她也無可奈何。心中欣喜之余,面上卻不見得多少情緒,只是搖頭說道:“隻記得那女子對吾施展了針灸之術,後面便全無印象了。”
“是……”侍女點了點頭:“娘娘可曾覺得身體輕松些。”
“好多了。”
“那便好。”
侍女垂下眼簾,不曾再說話。
穆瑤倚靠在車廂壁上,腦海裡浮現出與穆瑜相會的場面,心內是前所未有的輕松,但隨後,那種輕松的感覺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
“皇非皇,是指何意?”
“吾也只聽父親提起過一次,詳細情況我也不明,但在穆家遭劫之前,父親曾讓人送消息給我,說鬼市上的棺材鋪,有他準備的東西。”
“鬼市?棺材鋪?”
“是,或許內中會對當年之事,有記載……”
阿瑜,也不知,我將此事告知給你,是好,還是壞……唉……
馬車不斷的朝前行駛,載著心思各異的兩個人,朝著大羲宮廷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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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瑤離去之後,穆瑜將桓正修雅、聖君士、翠蘿寒召集到一處。在穆瑤離去之後,一群監視的視線也已隨之離去。房間內,穆瑜將穆瑤所言盡數告知三人,三人的反應也是各異,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
“皇非皇,只是現在的羲皇,已非昔日的羲皇了嗎?”
翠蘿寒微微偏頭疑惑的看向穆瑜,心內細細思索著這句消息的隱藏含義,桓正修雅則是沉默著,眉頭緊皺細細思索著其中的關鍵。這句話的信息量過於龐大,若此刻的羲皇非是羲皇,那麽他又是誰?羲皇作為大羲之主,又有誰能不動聲色的瞞天過海,李代桃僵?聖君士坐在那裡,一面喝著酒,一面思考。
穆瑜走到了眾人的中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詳細情況,我現在也不是特別清楚,姐姐她所知也有限。不過她也說過,昔日父親曾將一些東西放在陸上鬼市的棺材鋪老板處,那老板乃是昔日父親的舊部,或許今夜可以前往找尋。”
聖君士此時開了口,說道:“消息真偽暫且勿論,如今穆家滅亡數載,又如何能保證忠誠。”
穆瑜點了點頭道:“聖君士所言也有道理,但這無疑是一條不能放過的線索,今夜我和修雅前往,聖君士、翠蘿寒你們於後跟隨,查看是否有人跟蹤。”
對於穆瑜而言,陸上鬼市一行,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本以為,穆家覆滅是在朝堂鬥爭之中,但如今穆瑤帶來的消息,卻有了第二種的可能。所以哪怕他知道這是暗處勢力故意透出的消息,他也必須前往一行。
但穆瑜又謹慎,哪怕消息的來源是穆瑤,
他無法保證穆瑤處消息的真偽,所以心內有著這是陷阱的想法。 但陸上鬼市之行,卻是不可避免,若昔日的靖安侯真在那裡放了什麽東西,那必然是極為關鍵重要之物。
“是打草驚邪,或是引邪出手,就看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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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上鬼市位於羲都西門,原稱務本坊,後被人稱鬼市稱的多了,反而務本坊這個本名稱呼的人漸漸地變少了。
最初鬼市只是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進行交易,後來漸漸演變成了羲都內武林人以物易物的場所,如今鬼市上,真假參半,買賣方雙方身份成謎,交易的東西也就更複雜了許多。人、物、消息,許多東西,都能在鬼市買到。
羲都志上有載:“半夜而合,雞鳴而散,貿易不相見,隻聞其喧聚之聲,人從之多得異物,謂之‘鬼市子’。”
入了夜,穆瑜、桓正修雅率先走出。
三更鬼市開,穆瑜二人出發的時間還在二更,哪怕如今的穆府已然換了主人,願意自穆府門前路過的人仍是少之又少。哪怕靖安侯府的案子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這座荒廢的府邸莫說門可羅雀,到現在為止,往來的客人也不過易子唯和昨日的穆瑤一行罷了,當然若要是算上惡客, 那客人或許還要多謝,但是惡客是來索命的,自然不是客人。
主仆二人走出了青雲街,穿過了街道,已是兩更天,街上行人少了許多,且越往鬼市方向前行,沿途的普通行人就愈見得稀少,到了鬼市附近,已經很看不到百姓了,盡是些和穆瑜、桓正修雅一般,穿著夜行衣,遮掩著面目的江湖人。
二人至時,剛好三更,隻聞得聲聲鈴響,叫人不覺心神一陣恍惚,恍惚間,幽冥飄飛,紙錢鋪道,人形攘攘,卻悄無聲息。街道兩旁,燈火亮起,卻是一種詭異的青綠色,看著眼前景,更顯得詭異萬分。
“進入吧,修雅。”
“是。”
鬼市悠悠,行人幽幽,這世上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交錯的外號,這一點放到鬼市,似乎也不算說錯。
但幸運的是,這一條街上,棺材鋪只有一家,在鬼市的最深處,穆瑜二人走了一陣,便看到了它,這幾乎已是鬼市的盡頭。
棺材鋪大門大開,一個男子坐在鋪子外的板凳上,披著蓑衣,戴著鬥笠,折著紙花。雖覺察到有人來,但男子也沒做理會。
“你就是這裡的老板?”穆瑜問道。
“是。”男子點點頭道:“客人,是想要定棺材?”
“不是。”穆瑜搖了搖頭,看著男子說道:“只是想跟你打聽個人。”
“十兩。”男子頭也不抬。
一旁的桓正修雅拋出十兩銀子,男子才抬起頭,看著穆瑜二人。
“兩位要打聽誰啊?”
“小高麗。”穆瑜說出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