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這是一個動蕩不安的一年,八國聯軍由天津開始入侵一路攻佔到紫禁城,所過之處燒殺淫掠無惡不作,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也真是印證古人的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流離失所的百姓被迫過上了流亡的生活,他們想找一個沒有戰亂的地方,但又如何呢,在戰亂下,糧食緊缺,就算沒有戰亂破壞的地方,窮苦的人們也是食不果腹,實在沒有能力救濟流亡之人。
青陽鎮是一個偏僻的小鎮,連日以來,大量流離失所之人湧入,青陽鎮頓時變得荒廢無序如同人間煉獄一般。白日家家戶戶緊鎖房門,不敢外出。街道上遊離著無人救濟的流亡人,他們是在是太餓了,遊離在街上是為了等待,等待一些比較富裕人家扔出他們吃下不要或者腐壞的食物。
一戶看起來不太氣派宅院的門緩緩內開,門縫中探出一名老婦。老婦左右四望,見沒人之後拋出幾個霉變的窩窩頭,而後隨即迅速關上門反鎖。
鎖上門後,地上的窩窩頭立即招來七八個衣衫不整黑頭黑臉的餓鬼,他們一擁而上,有的還飛撲過去,為的就是把霉變的窩窩頭佔為己有。奈何,這幾個霉變的窩窩頭還不夠他們一人一口,他們開始爭搶,開始推搡,甚者還拳打腳踢。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個少女,少女最快趕來,她飛撲過去,隨手抓進一個窩窩頭塞進嘴裡,剩下的她緊緊握入懷中。
她單薄身子實在太小,其他趕來的人奮力的扯開她的雙手,有的還對她動粗。爭搶中,她的頭髮散亂一地,臉上已經有幾處於紅青腫,被刮破的嘴角溢出一點鮮血。幾分鍾過後,她緊緊捂住懷中的窩窩頭還是沒有保住,被其他壯實的男子搶走逃離而去。
人群散去後,少女緩緩站起身子,雖然模樣很不堪,但臉上還是閃過一絲微笑。她慢慢離開街道,經過門匾上寫著‘夏宅’的大戶人家時,她左右環望一番後拐進迂長的胡同,不一會便來到夏宅的後門。
在門口台階上,兩名弱不禁風的少女坐在地上,她們看到緩緩而來的大姐姐臉上洋溢著天真的微笑,在細細一看發現大姐姐臉上傷痕時,她們頓時心疼不已。
“倩姐,你受傷了。”
稚嫩的聲音中帶著擔憂,帶著關懷,王倩微微一笑而過,看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劉芝芝和陳香梅,她從手中拿出一個處理過的窩窩頭,這個窩窩頭正是爭搶中含在嘴裡的窩窩頭,來時她把霉變的表皮吃了,所在展現在劉芝芝和陳香梅眼前的是一個白白的窩窩頭。
“快吃吧,你們一人一半。”
“那你呢?”
“我已經吃了一個了。”
其實王倩一個都沒吃到,故意這麽說自然是讓陳香梅和劉芝芝安心吃這個窩窩頭。她知道一旦說出沒吃還弄得受傷的話,陳香梅和劉芝芝兩人便會哭上好一陣子。
陳香梅和劉芝芝兩人把窩窩頭分開一人一半,坐在台階上津津有味的吃著,看著這一幕,王倩暖暖的一笑,但這笑是多麽的苦澀,其中滋味只有她心裡才明白。
這樣的日子,她們過了整整一個月,白日大部分都是王倩出去尋找食物,晚上她們就擠在牆角,在風寒中相互取暖,每天如此風餐露宿。
終於有一日,陳香梅病了,王倩背著陳香梅帶著劉芝芝四處求救,奈何,不知是戰火改變了什麽讓現在的人越來越無情。她們一家一戶敲門,每一次都是苦苦哀嚎,但給她們的回應不是不理睬,
就是怒聲趕走。 一日下來,她們回到了原點,回到這個風餐露宿的地方。
此時天公也不作美,烏雲密布雷聲轟隆,不一會兒便傾盆大雨,大雨把她們逼到門角屋簷下,王倩把陳香梅摟在懷裡,屋簷雨水成珠不停的拍打著她的後背。
她微微轉頭看著外邊傾盆而下的大雨,她慌了,也著急了,這一刻,她再次體會到了絕望,也體會到了世風日下這無情的人心。
她們生活在天津,三姐妹自小一起成長,雖然不是同一個家庭,但感情勝過同一屋簷下的姐妹,本來可以一直無憂無慮的玩耍,但八國聯軍殘忍的炮彈狠狠擊碎了她們的夢。國破家亡下,三姐妹逃出天津,這一路上,她們一起風餐露宿忍受饑餓,一起打跑饞她們身子的惡徒。
在這坎坷曲折逃亡的路中,她們一起哭過,一起笑過。而眼下,陳香梅病重卻無可奈何,王倩心中頓時感到害怕,她害怕陳香梅一病不起,害怕陳香梅這就樣離她而去。
望著無情的雨水,王倩冷峻的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心,她做不到讓病魔就這樣從她手中奪走陳香梅,她要反抗這不公的世道。
夏宅內,一對夫婦臥床而眠,兩人中間睡了個十一二歲的孩童。夫名叫夏海,婦名叫沈蘭,而這名孩童便是年幼的夏東林。
“汪····”
庭院的狗吠聲傳入臥房內,夏海從睡夢中睜開雙眼,他猛然的坐了起來,隨手拿起枕邊的火槍。 這一舉動讓熟睡的孩童輾轉翻了個身醒了過來,一旁的沈蘭把夏東林湧入懷中安撫著。
“怎麽了?”沈蘭帶著驚訝有些擔憂說道。
“外邊有動靜,我出去看看!”
在這不太平的世道,夏海不得不警覺起來,他小心翼翼慢慢的打開房門,一手緊緊的握著火槍,銳利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門縫看。
就在推開房門的那一刻,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少女映入夏東林眼前,旁邊一隻黃色的中華田園犬不停圍著少吠,然而少女紋絲不動絲毫不害怕的樣子,她低著眉雙眼直直望著夏海。夏東林正要發問之時,少女猛然雙膝下跪,迷離的眼神中帶著乞求。
“我也不想翻牆進來,但是我確實是走投無路了,請您救救我的妹妹!”
話完,王倩緩緩俯下身頭重重的磕在地面,就這樣在傾盆大雨中一動不動。這一幕剛好沈蘭帶著夏東林走到門口看見,一家人相覷互看,臉上神情有些凝重。
在一間昏暗的房內,微弱燈光落在躺在床上的陳香梅,王倩和劉芝芝坐在床邊擦著她還有余熱的臉蛋。吃下退燒藥後,相比之前,她的臉色好了很多。
“你們暫且先住下,等病好了再說吧!”
“謝謝···”
望著夏海一家三口漸漸離開的背影,王倩和劉芝芝不停的感激應道。年少懵懂的夏東林些許知道怎麽回事,但他不知道三姐妹為何如此落魄,在走出房門的時候,他還特意回頭多看一眼,被夏海撫摸後腦後,他便跟著他的父母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