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川低頭重複道:“對我們這些奴隸來說,他們就是神、就是仙……”
楊節習以為常地道:“沒錯,依照貝康島上的法典,還有貝康島世世代代的傳統,奴隸們就完全屬於各自主人的私家財產。毫不誇張地說,奴隸主可以決定奴隸的生活方式,工作狀態,婚戀嫁娶,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奴隸們的生存還是死亡。”
封川有些無奈地歎道:“你說的對。也許於看台上的那些觀眾們來講,極樂沙場的黃沙地上不過是些兩腳羊在互相殘殺,本質上同草原上狼殺羊、獅吃豹、蛇互搏之類的事情沒有任何區別。他們要的只不過是感官上的刺激和快樂而已。管家,我知道你非常忠心於楊家堡。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當你坐在看台上,你是否想過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孫後代,某一天會落得同場上那些血肉橫飛的兩腳羊一樣的下場?”
楊節嘿嘿笑道:“你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因為你的問題裡面有明顯的錯誤。因為我雖然可以上極樂沙場的看台,但我在看台上並沒有座位,所以我不是坐在看台上的……”
說著,楊節揭開車廂的布簾,將頭扭向窗外。
封川不知道此刻楊節心中在想些什麽,不過楊節回避剛才的問題,就說明他內心深處也存在著芥蒂,這種芥蒂隱藏得很深很深,平時從不會輕易顯現出來,可一旦觸及,就會刺痛心扉,就會肆無忌憚地在整個身體裡邊蔓延開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封川揭開車廂另一邊的布簾,眼神同樣看向窗外。此時馬車已經離開許陽城,在寬闊的草原上盡情奔馳。他看見有群貝康羊在草原上慵懶地行走,黑色的,封川知道它們的命運最後就是被宰殺,變成美味的盤中餐。說起來,兩腳羊之於這些真正的貝康羊,除了七情六欲更強烈,能做的事情更多以外,本質上在奴隸主的眼睛裡,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兩腳羊的生存和死亡,自己都無法做主。
也許,要想不那麽死,就得先換種方法活。封川不禁搖了搖頭。
接下來一路無話,馬車陸續回到楊家堡。楊老爺子吩咐廚房給封川弄點好吃的以示鼓勵,楊姍姍問我們家裡人是不是也要慶祝下,畢竟今天楊家可是在極樂沙場揚名立萬了哦。
楊老爺子平時最寵愛楊姍姍,不過今天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楊姍姍的要求。楊姍姍木訥地看著自己的爺爺,不曉得他怎麽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楊家堡這些年雖然有每況愈下的趨勢,但吃大餐飯好好慶祝慶祝的資本還是有的。
她還準備再問問楊老爺子,但後者卻揮了揮手,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看他的樣子,好像心中有氣,好像不願意搭理任何人。楊姍姍眨巴著眼睛,非常不明所以。確實,像她這個年紀又始終待在楊家堡裡養尊處優且刁蠻任性的女孩子,肯定理解不了楊老爺子的心事。
今天,楊老爺子帶著楊禮康,給南部聯盟新任首領蕭添翼送去見面禮,可收到見面禮的蕭添翼卻沒有任何表示,這種情況不得不引起楊老爺子的擔憂。你說如果蕭添翼不喜歡那把寶劍倒還好說,大不了再多送點禮品,可他明明就非常中意那把寶劍,在這樣的前提下仍然未對楊家人有所安排,如此情形也許就說明,內裡可能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當然,楊老爺子作為一家之主得考慮到方方面面,而楊姍姍作為小孫女就無須想那麽多,她很快從木訥中回過神來,接著滿心歡喜地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封川今天在極樂沙場上的表現非常給楊姍姍長臉,相信以後不會再有人質疑她花大價錢將這俊朗少年帶回家的舉措了,至於那個逃走的粗漢子奴隸三千五,就當是買一萬的附屬品吧。
封川回到房間休息了會,然後他閉目用出了“覺”。在“覺”的整片白茫茫之中,他能感受到有金光在遠處一閃一閃,那是東北的方向,即許陽城所在的方向。封川知道,倚天劍現在在那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倚天劍十天之後仍然在那裡。到那個時候,我將再次踏上血腥的極樂沙場,名正言順地將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奪回來!
突然,“覺”的范圍裡出現了兩個人影,他們手上都端著東西。封川搜索著,發現兩人都是朝自己房間走來,他們手上端著的是碗碟、還有酒喝酒杯, 看樣子是送飯而來。
封川解除“覺”的狀態,抬頭一看,從門外進來的是兩個年輕女性。她們身材比較乾,長相平平無奇,她們將碗碟之類放在房間的小桌子上,然後往後退開幾步,瑟瑟地站著。
菜肴很豐盛,品種很多分量很足,來到楊家堡之後還從未見過如此豐盛的菜肴。從酒壺裡倒出些酒,滿屋子就沉浸在酒香之中。封川招呼那兩個垂涎欲滴的女奴隸一起來吃,但她們倆面面相覷,但並未上前。不過從她們的表情來看,還是對這桌菜充滿向往的,畢竟以奴隸的身份,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什麽好的。
封川並不喜歡喝酒,他稍微品了品便將酒杯放下來。桌子上的菜肴以羊肉為主,也有些水生物之類的,封川吃了兩口又問:“喂,你們倆來一起吃嘛,這麽多我吃不完,好浪費的。”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奴道:“這是主人賞給你的,我們不能吃。”
封川將杯中酒下肚,點著筷子道:“既然主人已經賞給我,那就這些飯菜就隨我安排了,來來來,一起吃吧,不用跟我客氣什麽。”
那女奴依然不肯,她原地道:“算了吧,這樣不合規矩,主人看到會責罰的。”
封川又將酒杯滿上:“我只不過擔心浪費這些好菜,沒別的意思。”
女奴急忙道:“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還請你不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