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處,之前那個假‘莫大弓’一行人又回來了。
只不過這次他們都穿上了黑衣服,不再是李家的武士服。
而他們的刀,也全換成了比李家武士的苗刀更寬的橫刀。
假‘莫大弓’罵罵咧咧道:“就這麽二十幾人,要搜遍這山下,談何容易!”
身後一個賊眉鼠眼的人上前湊近道:“大哥,要不咱們反了他。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是別幹了。”
假‘莫大弓’一聽,怒目轉向此人道:“都說你有反骨,還真不假。我們老大有虧待過我們嗎?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要不……”那人眼珠轉動,聲音又降低了許多:“要不說服老大一起造反!”
這句話才讓‘莫大弓’猶豫了一下,不過轉而,‘莫大弓’又搖頭道:“不行。老大直接與大將軍對接,大將軍是何等人物,你是曉得的。我們周圍不知道有沒有他的眼線。而且一旦我們造反,在中原也呆不下去,難不成,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去吃老鼠?”
那人聽了,輕歎了口氣道:“乾脆我們跟中原朝廷坦明,沒準會看在我們有些利用價值,讓我們去塞北的軍營裡。到時候兩軍交戰,就是我們立功之時。”
“不行!”‘莫大弓’正色道:“你這是要背源忘宗,欺師滅祖!而且,我們追殺的,還有李家的郡主,就算是朝廷開恩,李家也不會放過我們!”
那人聽了,一臉為難道:“大哥,咱們這是要一條路走到黑啊!”
‘莫大弓’一聽,皺起眉頭道:“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我估計他們兩個掉下去,也是九死一生了。我們先上山去看看大概會落在哪個位置,再下去找找!”
……
山崖下,老和尚三人吃完烤雞,各自睡下。
拓跋恭入眠後,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在一個天地都很乾淨,卻很昏暗的地方,見到了拓跋睿。
拓跋睿身披盔甲,手握虎頭橫刀,背對著自己。
四周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一點風。
以至於拓跋睿的聲音傳來,有些空曠繚繞的意境。
‘你回來了’四個字,語氣沒有起伏。
拓跋恭靜靜地立在其身後不遠處,突感一陣恐懼。內心的防備皺起,淡淡道:“是。”
他看見,拓跋睿斜握著的那把刀開始慢慢地滲血。血滲到地上,聲音十分明顯,就好像一顆水滴落入大海之中一樣。
轉眼間,地面變成了沙漠,那些紅色的血滴落入地表後,逐漸變淺,隨後消失不見,與乾裂的黃土塊融到了一起。
拓跋恭本性善良,也無心殺戮,雖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有名的人屠,但是以往從未見他在戰場上大開殺戒過,因此,也就沒有多想。
今日見到這種情形,著實有些不適應。
更駭人的是,這四周,突然刮起了陰風。
隨後,盡起一些冤魂的哭喊聲,淒厲異常。
拓跋恭眉頭微皺,徐徐向後退了兩步。
“怎麽?”此時,拓跋睿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去了一趟中原,跟我生疏了些?”
一陣沉默後,拓跋恭問道:“父親,二皇子是怎麽回事?”
只聽拓跋睿帶著戲謔的語氣道:“你那個好兄弟,私藏武士,意圖謀反,已被誅殺。”
“他不可能謀反。他藏武士,完全是為了自保!”拓跋恭試圖幫二皇子洗清冤屈,可那拓跋睿卻不容拓跋恭辯說。
只聽拓跋睿反問道:“那些武士,可是你幫他訓練?”
拓跋恭微微停了一下,便如實承認了。他在拓跋睿面前,一向不敢說謊。
拓跋睿一聽,冷笑了一聲,問道:“為父讓你去訓練宮中的禁軍,可沒讓你幫皇子訓練護衛。你這樣做,是否也想跟著謀逆?”
“我沒有。”拓跋恭感覺到了陣陣逼人的殺氣。
盡管在以前,因為經常和拓跋睿近距離相處,他也能時常感受到一絲半點的在拓跋睿身上藏不住的殺氣,不過今日的這股殺氣猶重,而且是奔著他來的。
為此,拓跋恭不得不再次向後下意識地又退了一步。
“你畏罪。”拓跋睿冷冷道:“所以你與王開山比武後,一直躲在中原,你害怕回來,是嗎?”
“我沒有。”拓跋恭在拓跋睿的強勢下,百口莫辯。
他一向遇事鎮定,從不會如此失態。
但是今日,在拓跋睿背後,他被拓跋睿的殺氣籠罩,渾身都在發抖。
他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落水狗,在主人的眼皮底下,想要去求生存。
若是此時有鏡子,拓跋恭看到自己如此卑微的一幕,肯定會記得一輩子。
強者與弱者的差距就是這麽明顯。
終於,拓跋恭等到了拓跋睿那句絕情的話:“二皇子死了,你也得死。這就叫,斬草除根!”這句話的聲音由小變大,漸似雷聲。
拓跋恭睜大眼睛,在驚恐之中,拓跋睿那把帶血的大刀便朝自己劈了過來。
……
“不要!”拓跋恭渾身是汗,猛然驚醒,睡在附近的李圓圓也被嚇了一跳。
起身見拓跋恭如此,更是一陣心疼。以為是拓跋恭傷勢複發,再也不管老和尚的八卦,忙跑到拓跋恭身旁將其抱住。
此時的拓跋恭如同受了寒的人,雖然滿頭大汗,卻是渾身顫抖,依偎在李圓圓溫暖的懷中,嘴裡不停念叨著不要。
那老和尚原本是盤坐著睡覺的。
這時也緩緩睜開了雙眼,見這一幕,一反之前老頑童的神態,語氣沉重地說道:“他傷的筋骨倒是其次,但心魔從此種下,恐難化解。”
“心魔?”李圓圓一頭霧水:“他沒做過虧心事,能有什麽心魔?”
老和尚笑了笑,神色輕松地說道:“他的心魔,是自己的。誰也幫不了。”
“自己的?”李圓圓重複著老和尚的話,越發覺得深奧。
老和尚點了點頭,繼而道:“老衲覺得,此人倒是適合在我門下。老衲若能助他走出心魔,也算積德一件。”
“到你門下?”李圓圓有些吃驚地問道:“老和尚,你不是開玩笑吧?他……他怎麽能做和尚?即便可以喝酒吃肉,也不行啊!”
老和尚聽了,哈哈大笑道:“這是佛緣,他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