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狀元山下,安心意指著山道入口道:“從這裡上山,不出半個時辰,便能到了。”
林大器低應了一聲,便要往上走去,安心意趕忙一把拉住他道:“急不得。”
林大器皺起眉頭問道:“為何?”
“嗯……”安心意沉吟了良久,方道:“你先在這裡等著,我上山去給沿路的師兄弟都打聲招呼。”
“也好。”林大器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此時已經充分信任安心意了:“那我就等你。”言罷,林大器便找了塊附近的石頭,坐了下來。
四目對視,林大器一臉平靜地看著安心意。
安心意被盯得有些頭皮發麻,連忙將視線移開,用余光掃向林大器問道:“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不怕。”林大器想都不想,便回答了安心意的問題。像這種江湖門派,沿路有弟子把守,是很常見的事情。
“嗯……哼……”安心意輕咳了兩聲,隨後又道:“你記住了,上了山,包括見到安掌門,你以後都再也不能提他第六的事情。安掌門最喜歡聽的,是天下第二,比我還不理智。”
林大器聽了這話,有些費解,微皺著眉頭想問,卻又感覺沒必要再問了。反正這排名和他真的沒有關系,他到現在,還是個武林以外的人。
“那……”安心意見林大器點了點頭,便與他打招呼道別:“我走了。”
“嗯。”
“我真的走了。”
“嗯。”
林大器這才發現,安心意真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了。
……
半山腰處,安心意雙手背在後腰上,又換了一種步法。
這種步法,便是他爺爺安子玉常用到的的步法,京都裡的大官通常也是這種步法。
這種步法,李圓圓給它取名叫做大人步。必須是極有威望的人在自己的一群小弟面前,方能使出。
安心意面對的守著半山腰山道的這些小師弟,自然是大人了,因此才會走出自己這別具一格的大人步。
一開始,這這些小師弟們都還沒認出他來,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拔劍。
“英雄留步!”說話的原來是自己那個五大三粗的七師兄王忠,今天便是他輪值守著上山的這第一條道。
出去久了,這聲音倒是親切。
遠遠望見王忠聽了聲響,現了身,安心意大喜叫喊道:“七師兄!”
這聲音,太熟悉了。
是小師妹!
王忠見到不遠處的安心意男扮女裝的樣子,緩緩皺起了眉頭,耿直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了,心想:難道是自己思念小師妹太久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是我啊,七師兄!”安心意見王忠有如此發愣的反應,越發覺得好笑。
奇了怪了。王忠兀自搖晃了一下腦袋,眯起眼睛盯向了男扮女裝的安心意,心裡又想:小師妹,也不是男兒身吧。
“唉。”安心意太了解她這個反應遲緩的七師兄了,換做任何一個師兄,都不會認不出她來。
“我啊,是我啊!”安心意不得已,把頭巾一把拉開,頭上盤起的長發,終於散落到了肩上。
“小師妹!”王忠頓時兩眼發光,一把撥開眾師弟,三步並作兩步,笑呵呵地朝著安心意奔來。
安心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門內,也就只有這個七師兄不知道男女有別的道理了。
那王忠撲了個空後,安心意已經施展了步法騰挪至其身後,
繼續朝著山道上走去。 安心意留下了一句話:“等下我會帶一個人上山,你們就讓開就行了,不要盤問,更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好的!小師妹。”王忠轉過身來,看著安心意遠去的背影,臉上發自內心地溫柔一笑。
對於他這樣一個五大三粗,又已年近四十的大男人,這樣的舉動,著實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不過熟悉王忠的人都知道,他雖然四肢發達,頭腦卻是極其簡單,心理年紀,完全是十歲左右的孩童。
也正因如此,王忠在門內人緣極好,這點與他從來沒有半點心機的特點是分不開的。他底下的這些師弟們,也都是從心底裡對他尊敬,從不會因為他的智商而欺負他。王忠憑借他的真誠,在這狀元山上,成了一個可靠的師兄。
……
狀元山神劍門山門處。
剛準備午休的安子玉早早地被安心意從床榻上拉了下來,還好他習慣了白日睡覺不脫外衣,否則他這個掌門這些年來真的不好做。
及至山門口,兩人才停了下來。
安子玉頗為無奈地看著這個女扮男裝,下山有好幾天的親孫女,感覺又氣又好笑,仍然裝作一副威嚴的樣子問道:“怎麽,還知道回來?”
“這不是……”安心意眼珠轉動,討好道:“孫女想到兩個月後的比武招親,就趕緊回來了。”
“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安子玉此時心裡一陣發涼,因為這個孫女平時只要嬉皮笑臉的,準沒好事。更何況是如此順從地要服從他的安排。
安心意之前拒絕安子玉給他安排的比武招親, 反而讓安子玉放心一些,知道安心意偷偷溜下山去,安子玉都不著急找回。因為他知道,這個安心意確實對上官府的那個後生上官飛虎有好感。而如果神劍門與上官府突然聯姻,便會受到朝廷的猜忌,因此他才想到了比武招親這麽一出戲。
安子玉之前就親自試過那個上官飛虎的武功,覺得這天底下的後生,鮮有能出其右的,因此也比較放心。
只是前日,這個孫女飛鴿傳書告訴自己,給他帶了一個十八歲的男徒弟,這倒讓安子玉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
我這孫女還天真得很,可不要遇到什麽壞人啊。
……
安子玉原本想著明天再見不到人,就發動山上所有弟子下山去尋,怎知今天還沒過,安心意倒先回來了。
安心意聽了後立馬轉過身去撒嬌道:“有你這樣的爺爺,我這做孫女的也難做!不聽你的話你不高興,聽你的話你也不高興!”
“說吧。”安子玉輕歎了口氣,有兩個弟子剛交班回來,為了不讓弟子看到自己為難的樣子,也特意轉過身去背對著安心意的方向:“那個年輕人……是你什麽人?”
安心意淡淡道:“我在信裡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一陣沉默,安子玉總算松了口氣,還好不是什麽上門女婿之類的東西。
“你這樣,讓爺爺很難辦。”良久,安子玉才憋出了這麽一句深沉的話。其實,他現在的內心是舒服的,畢竟事情遠遠比他想象的要簡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