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希諾市的谷區離克裡斯住的綠玫瑰連鎖酒店距離比較遠,不過這正好符合克裡斯的計劃,他就需要去個遠一點的地方。
他選擇了打車去往恩希諾大學,沿途,有意識地觀察是否有車輛跟在後面,可惜他對車輛的辨識能力有限,沒什麽收獲。
在恩希諾大學附近的商業街,克裡斯成功找到一家眼鏡店,因為是周末,眼鏡店又在商業街,店門外來來往往的人多了許多,店裡也有不少別的客人。
他繼續不動聲色,假裝不經意地觀察四周的人。
這裡面大部分都是年輕的面孔,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是在校的學生,他們或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不乏漂亮的女孩,有的注意克裡斯的目光,甚至主動向他拋媚眼。
克裡斯看得眼都花了。
他實在難以分辨出,哪些人有監視者的嫌疑,又仿佛,每個人都有嫌疑。
他沉住氣,排隊等待驗光,測眼鏡度數,測出來左眼150度,右眼200度,外加輕微的散光,之後耐心等待店裡把眼鏡製作好。
當克裡斯拿到他那副金屬框眼鏡時,已經過去了兩個多鍾頭了。
再加上一路跑來這個地方也花了不少時間,時間很快來到下午兩點多,克裡斯餓得不行,趕緊找了家快餐店吃東西。
這家快餐店門口有個碩大的根啤飲料杯的標志,店裡提供根啤。
所謂根啤,又叫根葉汽水,大多數情況下並不含酒精,因為美格蘭法律規定,未成年人不得飲酒,也不能買含酒精的飲品,因此根啤被許多年輕人當作啤酒的替代品。
克裡斯不由想起了前世的一種奇葩飲料,啤兒茶爽。
他點了個牛肉漢堡、一份薯條,外加一杯根啤,佔了個店門內側,離出口不遠,又能將店內情形收入眼中的卡座,不緊不慢地吃起來。
這家店也有好幾個別的客人,戴上眼鏡,這些人的長相在克裡斯眼裡清晰了不少,能注意到的細節也更多了。
對面靠窗一排卡座,角落裡有兩個對著坐的青年男女,右側靠內部的那桌,同樣是一對相對而坐的青年男女,大約都是情侶。
只有中間的卡座上,坐著兩女一男三個人,這組合吸引了克裡斯的目光。
男的背對他,一頭金色的短發,個子挺高,穿紫色連帽拉鏈衛衣外套。
兩個女的,一個金色中分披肩長發,鼻子高翹,長相很有青春氣息,估計是高中生。
另一個紅色短卷發,微胖,臉上很多雀斑,長得略老氣,穿土黃色襯衣和白色黑斑點絲質外套,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大媽。
他們桌子上沒有食物,擺著三杯帶吸管的紅色飲料杯,還有幾本書,正在討論著什麽。
克裡斯留神偷聽了下,好像是關於神話故事的話題,談到了宙斯的女兒珀耳塞福涅,她被冥王哈迪斯綁架到冥界強娶為妻,宙斯雖然派人救回她,但哈迪斯給珀耳塞福涅喂了4顆石榴籽,迫使她每年有4個月必須重返冥界。
金發女孩拿筆做著筆記,雖然看起來心不在焉,有些憂鬱,但顯然,他們是同學,正在補習功課。
好吧,並沒有出奇的地方。
克裡斯喝了口根啤,口感很甜,氣很足,有一種特殊的清涼感,像是薄荷味的牙膏。
這份屬於前任克裡斯的味覺記憶重新湧到口腔裡,讓他皺了皺眉,前任克裡斯不討厭根啤,他卻喝不慣這味道,有點後悔,真不該跟風買這種飲料。
這時,一個穿白襯衣,配西褲,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走進來,點了份蔬菜沙拉,坐到克裡斯隔壁的隔壁的位置上。
放在往常,克裡斯可能不會留意這種平平無奇的路人,但在這種主要服務學生、青少年的店裡,這樣一個中年人,在他眼裡立即顯得突兀起來。
他又去了趟櫃台,點了杯解渴可樂,這是這個世界裡市場份額最高的可樂品牌。
途中,他趁機小心翼翼地近距離看了眼那個中年人。
一臉胡渣,黑色的背頭,塗著發膠,發際線略低,頭髮濃密,法令紋較深,襯衣沒塞進褲子裡,領子上浸透汗漬。
打扮像白領或老師,不過這個發際線,讓克裡斯覺得他沒有老師的氣質。
還有體形,克裡斯記得費羅莎還在訓練手冊裡提到如何跟蹤別人,其中有個要點是:
如果距離較遠,人們就會通過服裝的色彩與樣式而非面部特征來辨別他人,同樣的衣服千萬不能穿第二次。
雖然衣服不同,但克裡斯有種隱約的直覺,這人從背後看,體形和綠玫瑰酒店外報攤裡看報紙的那個男人相似。
“美絲,嘿!等等!”隨著一聲叫喊,門口又進來一個男的。
這人是個褐色卷毛,一臉胡渣,長得有點像諾維斯基,穿黑T恤,黃褐色長褲,灰色棒球外衣,他剛進門,就跑向那個兩女一男的卡座,急匆匆把紫衣男擠到一邊,將一張宣傳單擺到桌上。
克裡斯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眼睛瞄過去,宣傳單上用加黑的大字體寫著“經典恐怖片”、“雙片連映”等字眼,上面印刷著兩張電影海報的圖片。
他忍不住來了興趣,一個本身就由各種恐怖片拚接成的世界,裡面的經典恐怖片,又會是什麽樣的?
他端著可樂回到自己座位上,默默地偷聽胡渣男與其他三人的對話。
這幾人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克裡斯基本將他們說的內容都聽了進去。
原來那個金發女孩美絲的母親,是經典恐怖片《浴血營》的主演之一,而胡渣男鄧肯等一群浴血營的粉絲自稱浴血迷,為了紀念經典,舉辦了一場浴血營的觀影會,他們得知美絲是主演的女兒,便想邀請美絲到現場參加觀影會。
美絲顯得不太高興,當場拒絕邀請,並提著包直截了當地離席而去,卻在店門前被叫住,鄧肯以包辦美絲這學期所有古典文學作業和報告為條件,讓她答應下來。
克裡斯用眼睛余光看了下不遠處的襯衣中年,隨後站起身,向鄧肯幾人搭訕道:
“你們好!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但我剛剛聽你們說到浴血營,我對這個恐怖片很感興趣,只是一直沒機會看,請問你們的觀影會在哪舉辦,我能參加嗎?”
幾人對克裡斯的忽然搭話都很意外,不過鄧肯隨即就熱情地向他伸出手掌:
“當然可以,老兄!我們浴血迷歡迎任何對喜愛浴血營的朋友!哦,你還沒看過,沒關系,那可是營地恐怖片的始祖,美術設計超棒,音樂超優,演技超誇張,絕對是經典名片,你會喜歡上它的!”
這誇張的語氣,克裡斯嚴重懷疑,對方是不是吹過頭了。
“我很期待!”他還是笑著與鄧肯握了握手,一方面,的確是對恐怖片世界裡的恐怖片感興趣,另一方面,他想進一步驗證,那個襯衣中年,會不會也跟到浴血營的觀影會中來。
他很期待,這人能成為他在不同環境,不同的時間,反覆見到的那個,監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