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艾琳的鎮定自若、周詠笙的如魚得水,桑爾狄的行動顯然沒有那麽順利。
她在來到普尼亞爾之前只是個普通的服務生。
或許也沒那麽普通,因為她是個童工。
是的,童工,即便是現代燈塔國,這種現象依舊無法解決。
燈塔國法律規定,只要結婚的夫妻雙方均達到35歲且沒有孩子的話,可以從福利院領養一個,桑爾狄就是這樣被帶走的。
她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光明,但卻沒想到是一個更可怕的地獄。
那對開著餐廳的夫婦完全把她當做廉價的勞動力使用,沒有溫暖的住所,沒有合身的衣服,甚至沒有給她睡覺的空間。
可憐的桑爾狄每天都要工作超過十四個小時,而睡眠時間只有不到六個小時的時間。
這個可憐的女孩飽受摧殘數年。
她並沒有反抗他們的力量,事實上,在領養之前,這對夫婦就已經計劃好了,他們不會領養男孩,因為他們害怕男孩在太過憤怒的情況下襲擊他們。
但女孩不一樣。
無論是在體力上還是在社會上,女性都有先天的劣勢,而這種劣勢將會成為女孩思想中不可掙脫的束縛,有這層束縛在,那對夫婦就能放心的使用她。
之後,雖然她找準機會逃了出來,但這幾年的折磨已經讓她的身體脆弱到了極點,任何一場感冒都可能要了她的命,更別提燈塔國那昂貴到幾乎離譜的醫療費用。
一個沒有專業技能、沒有特長甚至沒有身體的女孩又要怎樣才能活下去呢?
於是,靠著離開前拿走的幾十美元,桑爾狄坐火車來到了普尼亞爾,希望能靠賭博讓自己活下來,總之,不可能更差了不是嗎?
但正是因為曾經的經歷,她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她似乎什麽都不會,除了在聽力和視覺方面比較敏感之外,她也只會一些偷學到的烹飪技巧了。
但這些和打探重要情報這件事一點關系都沒有。
迷茫失落的桑爾狄只能在旅館邊徘徊,想著怎樣求助於周詠笙和艾琳,想著應該怎樣懇求“馬爾斯先生”讓他答應自己加入計劃。
她認為這是個機會。
桑爾狄從來都不是蠢貨,事實上恰恰相反,她很聰明,只不過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
之前接受教育的機會她沒有能力把握,但現在,她必須死死抓住,無論代價!
此時此刻,桑爾狄充滿決心。
但很快,桑爾狄的決心就被好奇心所覆蓋,因為她聽到了“馬爾斯先生”的聲音。
“我問,你答。”
聲音冷冽,帶著莫名的肅殺。
桑爾狄屏住呼吸,將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躲在散發著異味的垃圾箱後。
她似乎聽到了不得了的秘密。
“放心吧,先生,我會配合您的,看在天主的份上,我發誓。”
另一道聲音桑爾狄也很耳熟,是老約翰的聲音。
這位總是帶著笑容的老黑人給桑爾狄的印象並不好,當年她的“父母”把她從福利院領養走的時候也是這種笑容。
“天主可不會原諒一個混蛋。”馬爾斯先生的聲音依舊冷冽,但桑爾狄卻莫名感到放松。
因為他的話讓桑爾狄的主觀感受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印證,桑爾狄自然會對“馬爾斯先生”增加好感,這是很正常的。
“第一個問題,你想對那三個人做什麽?”
這個問題讓桑爾狄一下子就豎起了耳朵。
她知道,“那三個人”指的就是她、艾琳和周詠笙,不會有別的人了。
“我只是希望能得到一點錢而已,先生,您知道的,我很貧窮,那些該死的資本家榨取了我們身上的每一分錢,他們和政客聯合起來!是的,他們聯手榨取我們的財富!”
老約翰喋喋不休,試圖說服自己身後的牧師先生放下武器,和他一起賺錢。
“閉嘴。”
馬爾斯先生的話讓桑爾狄感到溫暖,卻讓老約翰感到寒冷。
“我問你答的意思是,我問了,你才能回答,明白嗎?”
“明…明白,先生,看在天主的份上,我發誓會照做的。”
老約翰沒有放棄自救,他已經知道自己背後那個人的身份了,因此才不斷強調天主。
無論這位牧師先生藏的有多深,為的是什麽,作為牧師,總歸是對天主有特殊感情的。
老約翰只希望牧師先生對天主的感情比較正面。
“第二個問題,你是怎麽從他們身上賺錢的?”
這個問題讓老約翰感受到了希望!
因為其中蘊涵著某些這位牧師把自己隱藏起來的信息,這些信息就是老蘊涵活下來的希望!
而桑爾狄卻緊張得抱住自己雙腿。
她害怕自己會聽到不好的消息。
作為一個從小經歷社會黑暗面的女孩, 桑爾狄很清晰的認識到了“馬爾斯先生”問題中的要素。
“他們很值錢,先生,每個人都很值錢。”老約翰迫不及待的說著:“血液、腎髒、眼角膜甚至骨頭和完整的皮,這些都有很高的價值,有錢人會喜歡它們的。”
“一個人可以獲得超過兩千美元,而這只需要一條人命而已,沒什麽比這更劃算的生意了!”
他極力說服牧師先生:“您完全可以和我合作,我有穩定的人脈和渠道,我有豐富的經驗,我完全可以和您一起解決在經濟上的困難,而那些成為我們財產的家夥們卻永遠不可能成為您的助力。”
牧師先生歎了口氣。
抵住老約翰的刀微微往後松了一部分。老約翰面露喜色,桑爾狄的臉上卻浮現出絕望。
“雖然很不符合我的想法……”牧師先生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老約翰忍不住的說著:“您不需要有任何良心上的擔憂,這本身就是一個吃人的世界,只有更好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只是生命的附加品罷了!”
桑爾狄越發絕望。
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老約翰是對的,這的確是一個吃人的世界。
“但你的話實在是太多了。”男人歎著氣。
“什…”
老約翰甚至沒能完整的把那個單詞說出來。
“我不是說過嗎,我問你答的意思是我問了你才能答啊。”
男人松開手,看著倒在地上,瞪著眼睛的老約翰,輕聲將這句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