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康不是第一次跟這群北戎人打交道,不然也不會派到這裡來,但每當見到眼前的一幕,內心都會感到深深的震撼。
盡管是站在敵人的角度,他也不得不由衷的讚歎,這才稱的上是虎狼之師,不畏生死,沒有恐懼,北戎可以這麽多年長存於世,這便是他們根本的保障。
箭矢從未停過,一名名長弓手恍若是一台台機器一般,拉弦,松手,上弓箭,再拉弦......
他們根本不需要去瞄準,下方密集的人頭,哪怕是閉眼隨手丟下一塊小石子,都能輕易砸中一兩個。
對面也並不是沒有絲毫的反擊,一台台高大的投石車自五百步外搭建完畢,十數塊拳頭大小相連的石塊,被快速的放置到了網兜上面,隨著長刀一揮,那綁緊的繩索瞬間被斬斷。
數十道優美的拋物線飛出,那些個石塊迅速分散,一張大網慕然間張開,包裹住了起碼上百支箭矢,才堪堪下墜。
這種抵擋弓箭殺傷的方式自古有之,不過耗費巨大,很少會有人去做而已,若不是此行由拓跋家族發起,恐怕也不會有此等東西拿出來。
見到箭矢減少,下方的騎兵更是賣力驅馬衝鋒,一輛八匹馬共同拖拽的馬車被小心的拱衛在後,那裡放著攻城錘,而數架高大的雲梯在後緩緩前行,推行的是被抓來的大衍奴隸,有著近百北戎人拿著長刀逼迫著他們賣力前行。
“大人,這樣效果不大啊,他們竟拿百姓擋箭。”
副將的聲音有些發顫,在北戎人的每一隻馬匹旁都綁縛著一名大衍百姓,前面尚好,只是用著鐵盾擋箭,現如今,攻城錘下所驅使的,基本上都是大衍人了。
北戎人到了城牆下之後,舉著鐵盾,化作了一個盾陣,一來抵擋住了來自上方射落的弓箭,二來賣力的鞭策著沒有任何遮掩的大衍奴隸推動攻城錘撞擊城門。
尹元康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北戎人的常見伎倆,只要城破,那群騎兵便可以長驅直入,將整個戎邊城血洗個乾淨,不提人數本就低於對方,哪怕是人數相當,他們也是絕對打不過北戎人的。
“倒火油!”
尹元康閉目盡量不去看下方的大衍百姓,沉聲朝著身旁的傳令官大聲喊道。
“大人......”
副將心有不忍,畢竟下方的是大衍的子民,若是被那些文宗知道了,肯定會對尹元康不利,更有嚴重之,抄家滅族也不無可能。
“這是戰爭,無關個人,出了事,由老夫擔著!”
尹元康大喝一聲,他如何不知道副將的意思,但如果不這麽做,那麽這座城牆有與沒有,有何區別,此刻已經不是個人或是一家生死的問題了,他身後是滿城的百姓,只要能護住他們,哪怕到了最後斬首又何妨。
副將能看出尹元康赴死的決心,長揖到底,隨後便轉過身招呼士兵倒下火油。
兩人合抱的大缸被抬上了城牆,一共有十個,其內均是被燒的滾燙的熱油,傾斜而下。
下方傳來一片慘叫,熱油溢進盾牌,那群舉盾的北戎人被燙的松開了手,這並不關鍵,隨著一支火把的落下,整個城牆的下方,都化作了一片火海。
北戎人,大衍奴隸,皆被大火灼燒,被火焰纏身的戰馬開始發了狂一般的四處奔逃,竟直接衝進了後方的盾陣,死傷了不下百人。
僅一波火油,便乾掉了對方三百余人,當然,不包括大衍被俘獲的百姓。
“這人有點魄力,
待會抓到他,交給我,這等人的鮮血定然可口。” 拓跋南望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目光直視城牆頂,同時大手一揮,又是一隊北戎人出了陣列,不過與先前不同的是,這群北戎人,手執馬鞭,揮趕著數百名大衍百姓。
那群百姓皆是老弱婦孺,肩扛沙袋,朝著前方緩慢前進。
“還不快點!”
北戎人大喝一聲,長鞭揮打在他們身上,就如同驅牛放羊一般。
雲梯越來越近,尹元康皺著眉頭,看著那群未著寸甲的大衍百姓,朝著身旁的將士高喝道“既為蠻夷做事,屠虐我大衍同胞,便是叛國,弓箭手聽令。”
他拔出長劍,對準了雲梯,高喝一聲“給我射殺這群叛國之賊。”
這一次,弓箭手們都有些遲疑,畢竟這個罪責太大,他們也只是被俘虜之下,被蠻夷強迫做出此等之事,並非出自本意。
“將軍三思啊!”
不知是何人先開口,除去仍在抵禦北戎人抽不開身的士卒之外,皆是俯身下跪, 若是讓他們去對蠻夷痛下殺手,沒一點問題,可此刻卻是將自己的刀口對像了自己的同胞,這讓他們如何下得了手。
“如何能讓區區千百人,害死我們身後數十萬的戎邊城百姓?副將,不聽號令者,斬!!!”
尹元康話音落下,將手中長劍交於副將,鐵拳緊握的嘎吱作響,道道鮮血自手窩中滴淌而下,他又何願如此,軍人的天職便是‘保家衛國’,若是此刻不下此狠心,家也沒了,國亦會被破。
副將極不情願的接過長劍,對著那群咬牙看著尹元康的弓箭手,大喝一聲“放箭!!!”
箭矢再次遮天蔽日般落下,這一次由於射擊的並不遠,所以投石機的散網射程有些不夠。
‘嘩啦啦......’的箭矢落地聲,伴隨著慘烈的哀嚎,雲梯停了,那本就由於生死而被脅迫出來的大衍百姓瞬間崩潰了,他們絕對沒有想過,自己沒有被蠻夷殺死,反倒是死在了自己人的箭雨之下。
從第一個人開始後撤開始,瞬間那些推著雲梯的百姓都丟下了雲梯奔逃了起來。
這一系列的動作,連帶著那群背著沙袋的老弱婦孺也不幹了。
“各位,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跟他們拚了。”
一個年輕人大喝一聲,想要搶奪一旁北戎人的長刀,被其一腳瞬間踢翻在地,長刀劃過,一刀寒芒之後,偌大的頭顱帶著滾燙的血液,滾飛出去了老遠。
“給我快點推!!!”
一名北戎人似乎覺得威懾不夠,又將身旁最近的一名年輕人的頭顱給砍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