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計回到酒肆已是深夜,月明星稀,街道上冷冷清清,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十字街口很袁叔、趙叔告別時,總覺得他們二人的表情怪怪的,像是佩服,又有些憐憫。
賈葬平複心頭萬千思緒,幾個月前自己還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夥計,現在已經踏入武道,成為武者,這段時間他覺得充沛,又有些倉促,一個嶄新的大門朝他敞開,對此滿滿的全是好奇。
“回來了。”
沙啞的聲音從櫃台裡穿出來,著實把小夥計嚇一跳,老久的蠟燈突然亮了,掌櫃的自己給自己倒了碗杏花酒。
“老瞎子居然把糊塗訣傳給你了,真是稀罕事。走一個!”掌櫃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醉眼朦朧,不知喝了多少。
沒等賈葬回話,老掌櫃垂下頭,沉沉睡去,小夥計閉上店門,把掌櫃送到房間,收拾停當,這才站到櫃台旁,一封信就放在櫃台上,賈葬沒去碰那封信,翻來帳簿,撥弄起算盤。
自己快走了,有些帳還沒算清,掌櫃的記性不好,別忘嘍。像他這麽大手大腳。不去變通,酒肆的買賣遲早要黃。
想著想著,越發傷感,自己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家,要說舍的,那不是真話。
記得那年大雪紛飛,自己撲倒在酒肆門口,那個店門開著,裡面很暖和,還零零星星有五六個客人,掌櫃的就站在自己現在的位置,一邊翻動帳簿,一邊跟在座的客官談天。
也是他把自己抱進來,找醫師,收留自己,成了店裡的一名夥計。
一夜無話,勝過千言萬語。
……………………
半年時光匆匆過去,這日清晨,綏陽縣的城門口,熙熙攘攘圍著百十來人。
小夥計賈葬斜背著包袱,懷裡揣著銀票,袁販山、趙炳、吳希這些人都來了,還有那個俏生生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賈子,這把符文趙叔平日裡畫的,帶上,辟邪。”
“賈子,你看這個,飛天神爪,你葛叔當年吃飯的家夥事,帶上帶上。”
“賈子,這針可是…………”
看著眼前關切的面孔,賈葬笑了,把這些物件一一手下,這是袁販山推開人群走到賈葬跟前。
鐺,比他佩刀還要大上一些的黑色長匣杵在賈葬面前,長匣上還掛著一柄細長的銀劍。
“賈子,這對劍送你了。”紅發漢子聲音隆隆響,身子往後一退,示意賈葬收下。
細長銀劍賈葬不認識,但那封在劍匣裡的重劍他可認得,有一次去袁販山的打鐵鋪子,這把重劍就掛在牆上。
“袁叔……”賈葬剛要拒絕,紅發漢子一瞪眼。
“怎麽滴,嫌你袁叔的禮不重是不是,這兩把劍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不然你袁叔臉上沒面子!”
周圍的人都沒出聲,他們知道那把重劍的來歷,袁販山平日裡當寶貝似得供著,現在能把它送出去,誰也沒有笑。
“他讓你拿你就拿,別客套了。”
趙炳難得嚴肅一回,把銀劍別到賈葬腰間,重劍放到他掌心裡,用力拍了拍:“別讓這劍蒙羞。”
賈葬用力點點頭,人群中掌沒出現掌櫃的身影,從昨天便像失蹤一樣,不知道他在哪。
“賈小子。”
小姑娘突然叫他,小夥計憨憨地應了一聲,小姑娘快步走過去,朝著他的小腿踢了一腳,聲音有些哽咽。
“賈小子,到了外面別讓自己受委屈,別被欺負,別……”
小姑娘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心頭像有千言萬語,此刻之前不舍,說不出。
“我叫甄頤,解頤的頤,記住啦!”
小夥計重重地點了下頭,又看了遍眼前這些人的臉,勒了勒包袱,朝他們揮了揮手,拎起重劍轉身離開,那道瘦小的身影越來越小,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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鉉劍、靈樓、羽宗、血宗四大宗門即將招收外門弟子,江湖上已經傳開了,大小家族、門派都盯著這些名額,還有不少散修參與。
四大宗門的底蘊已有千年之久,鉉劍稱作劍宗,地位僅次於四宗之首的靈樓。
劍宗築在崇山峻嶺之上,浩蕩蔓延萬裡,樓閣房宇重重疊疊不盡其數。
山下豎著三人高的石碑,鐫刻這那劍氣滿乾坤五個猩紅大字,順著石階怎麽也要走上兩三個時辰才能到達鉉劍山門。
半山腰,一個少年直起腰,擦擦臉上的汗,他的造型有些奇怪,腰跨一柄不俗的銀劍,背著包袱,扛著黑黝黝的鐵板。
山路上的人紛紛打量這個與眾不同的少年,還有個別人目光貪婪地掃視這那柄銀劍,少年不以為然,杵著黑劍休息。
抬頭看著直插雲霄的山峰,少年的臉露出苦笑,回頭已不見那醒目石碑,上山的人隻增不減,少年又邁出一步,拖著重劍往上走。
山路周圍的密林裡隱藏著不少劍宗弟子,多是四品武者,他們奉命戒備,以防止意外發生。
當然,出現意外的概率很低,大多時候他們會站在這些人看不見的地方指指點點。
有背景的大家族子弟, www.uukanshu.net 有實力的江湖散修,這些人都將被重點關注。還專門準備了一個冊子,記錄這些人的言談舉止,以便宗門查閱,決定是否招為弟子。
越往上走,地勢越抖,已經有不少貴公子停下來,又不肯讓他人超過自己,便商量著讓身邊護衛靠在山腰,阻止他人上山,自己則慢悠悠地往上走。
賈葬正低頭走著,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抬頭看發現是個長相陰柔的俊美男子,看模樣比自己大兩三歲,腰間挎著四柄劍,三短一長。
那人掃了賈葬一眼,側身站在旁邊,不說話。賈葬徑直從他身邊跨過,沒走幾步也停了下來,前面已經到了人挨人人擠人的程度,確實過不去。
“兄台,前面的人怎麽不動?”
“哎,被人攔下了。”
“攔下了!誰這麽大膽,劍宗的山路都敢攔?”
“噓,那是雍州兵,為首的可是平城王府的六品高手。”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有抱怨、有畏懼、有不忿,偏偏沒有敢闖過去的。
鉉劍宗地處雍州境,自然會給平城王三分薄面,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前輩,這前邊攔路總得有個原因吧?”賈葬拉住身邊那個嘴快的人詢問。
“原因?”那人覺得有些好笑,回頭見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告訴他:“平城王獨子上山求學,這個理由夠不夠?”
賈葬有些茫然,那人被叫了一聲前輩,心情極好,便擺出前輩的姿態,老氣橫秋地說:“這些都不過權勢,你以後會懂得。”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