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情形,就像是在行軍打仗,梁雨舟被不停的推送至各個化檢室、手術室。有可能是因為他剛醒來的緣故,出於安全和其他諸多方面的考慮,當換班的另外兩名獄警同志來到後,獄警大哥和傅姓獄警也並未馬上離去。所以,再加上我和Ava,還有護士,每次出行,梁雨舟的身邊都會前擁後簇圍了很多人,聲勢頗為浩大。
直到下午兩點多,各項檢查和治療才算基本完畢,此時,梁雨舟早已昏昏睡去,獄警大哥和傅姓獄警匆匆回監獄複命去了,而我和Ava則帶著滿身的疲乏,坐在病房外大廳的一隅稍作歇息。
“接下來幾天,可能要辛苦你了。”我十指交叉,兩肘抵在膝蓋上,弓著身說道。
Ava抬起頭看我,道:“你要繼續和死神的遊戲了?”
我點點頭。
“是要去找王亮嗎?”
“嗯。”
沉默半晌,Ava幽然問道:“什麽時候?”
“現在,馬上。”
Ava望著眼前的一片空地,呆呆的出神。
我總感覺她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樣,雖說,自從梁雨舟出事的那一刻起,哀憂之色就未曾離開過她的臉,但如今更憑添了一絲彷徨,鬱鬱寡歡,像是懷著心事。
“別擔心,他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試著安慰她道。
我指的當然是梁雨舟。
Ava淺淺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於是,我站起身,說道:“好吧,那我走了,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有任何情況,隨時打電話給我,我會馬上趕回來的。”
Ava微微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倏爾,抬起臉,雙瞳剪水,芷若幽蘭,那一瞬,我明顯感覺她似有什麽話要對我說,然而頃刻後,複又撇過臉,垂下眼簾,輕聲道了句:“自己多加小心。”
我胸口忽地一哽,眼光不自覺轉向別處,道了一聲:“嗯。”
遂轉身,離去。
行至醫院大門時,才驟然感覺心跳有點快,方寸間微亂,仿佛還帶著些許不舍,忽然想起連再見也未說一聲,心中略略有些悵惘。
恰在此時,電話響起,我邊走邊接通電話,是監獄長打來,讓我抽空過去一趟。雖然電話裡沒具體說明事由,但我猜測,多半是他從獄警大哥那裡了解到毒物的細節,認同了我昨天關於毒殺的說法,找我過去,基本上應該就是商討此事了。只是不知道,他那邊是否有了新的發現,同時,會不會答應我之前所提的那些要求。
希望事情能夠順利吧。
我在心裡暗暗期盼,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一腳油門,向監獄的方向駛去。
......
當我踏進監獄長那間小小的辦公室時,他正負著手站立在窗前,向下凝望出神,那方向是一片操場,此刻不是囚犯放風活動的時間,沒什麽人。
“獄長?”我喚了一聲。
監獄長猛然回頭,見到是我,遂點點頭,但緊繃的臉上仍是愁雲籠罩。
“坐吧。”監獄長走回辦公桌後,指了指桌前的會客椅,說道。
我拉開椅子,把包擱在地上,坐下。
“從醫院過來的?”監獄長伸手遞來一顆煙,口中問道。
“嗯。”
“人怎麽樣?能開口說話了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
對於他的明知故問有些不自覺的警惕,借著掏出打火機點燃香煙的當口,迅速地窺視了一眼他的表情變化,慢吞吞的回答道:“還好,算是挺過來了,不過,開口說話倒是依然還沒有,這些,獄長你難道不知道嗎?” “正是不知道的太多,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監獄長陰沉著臉,說完這句話後,猛抽了幾口煙。
我搞不太清楚狀況,所以沒吱聲,但是監獄長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是讓我大大的吃了一驚。
“1998年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杭州人民警察學校,之後被分配到杭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凶案1組,在職6年期間,破獲大小案件142起,受到嘉獎16次,並兩度獲得‘杭州十佳警察’稱號,被同事們親切的稱為‘神馬’。後來,在一次追緝歹徒的行動中,被子彈擊穿右腿,傷愈後,本可以升職加薪的他卻選擇了離職,自己開了一間偵探事務所。馬建平,馬大偵探,我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是個了不起的厲害人物啊。”
我吐出一口煙,咧了咧嘴,道:“你調查我?”
“當然。”
“為什麽?”
“這還用問嗎?自從你來探視梁雨舟過後,這才幾天,他就出事了,而我們卻對施毒的人是誰、其人的動機,和對方究竟是怎麽辦到的,通通一無所知。這所監獄是新建成的,作為示范標本,各項評估、考核都在進行中,而且,現在正值中央大力整頓時期,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樣的事......幸虧梁雨舟人沒死,要不然,我現在估計已經卷鋪蓋走人了!”
監獄長的情緒顯而易見是激動的,義憤填膺,聲線都不知不覺變得高亢。
“說說吧,你這個大偵探到底是怎麽會和梁雨舟扯上關系的,你又憑什麽斷定是有人想加害於他。不要告訴我說你們是朋友,是朋友也不會等他被關了快一年了才出現,一出現還就幾乎要了他的命。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想必你應該是在查什麽案子,而且手裡一定是有一些線索或者是證據的,現在茲事體大,我不得不請你將整件事情向我和盤托出了。”
我在保持緘默的十幾秒時間裡,默默的抽著煙,思考著眼下的態勢以及該應對的說辭,和盤托出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適當的情報交換倒是有必要的。
於是,我說道:“我可以說,也一定會協助你偵破此次的事件,並把影響控制到最小,但獄長你得先答應我兩個條件。”
“說。”
“一是昨天我向你要的那兩樣東西,你得給我。”
“這個可以,還有呢?”
我將身子前傾,故意壓低嗓門,用一種神神秘秘的口吻小聲說道:“你得脫了這身製服我才能跟你說,而且,你要保證,我說的事,就只有你和我知道。”
監獄長滿臉狐疑狀,皺起眉頭眯著眼看我。
我微微笑笑,沒再說話。
良久,監獄長才似明白了我所說的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抬手看了看表,道:“好吧,我還有兩個小時下班,街對面有間咖啡店,6點,我們在那見。”
我再次微笑,站起身,說道:“那我在咖啡店等你,請記得把我要的東西帶上。”
“行了,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