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決了另一邊的側樓之後,韋斯特道格率領著大部隊包圍了城堡主樓。
當然,是通過談判的方式解決了側樓。
根據菲利普騎士後來的回憶錄記載:“當時氣氛很嚴肅,說真的,殿下在問我是否準備好來一次談判的時候,我還在不停的擦著我的配劍,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這真的能奏效嗎?我當時真的太緊張了,我所熟知的一切常識,在這一刻都化成了灰燼。談判的人和守軍,可能馬上就會有一個人橫死當場,而如果我失誤了,談判因我而破裂,那我們該如何應對?迷惘充斥著我的內心。但是殿下很輕松,他告訴我,這些人,大部分也只是在賺一份養家糊口的錢而已,他們對灰眼睛的忠誠,遠遠沒有達到願意為了他送死的地步。這些士兵只是因為單純的利益關系而戰鬥,而我們可以給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怎麽樣讓他們沒法拒絕?”
“一個他們不同意就會產生內訌的威脅。”
隨後韋斯特道格在菲利普耳邊低聲說了幾乎話。
“殿下,這真的可行嗎?”
菲利普睜大了眼睛。
“人性如此,菲利普。”
談判很倉促,側樓的守軍只允許菲利普一個人進去。
守門的士兵很警惕,將菲利普全身都檢查了一遍才放行。
“投降吧,你們沒有勝算可言。”
菲利普單刀直入,沒有一句廢話。
側樓裡警惕的士兵沒有回答,只是盯著菲利普,眼神充滿了不信任。
“我們都只是普通的士兵,這位閣下,側樓的守軍裡面沒有貴族,我們的生命對你來說如同草芥,你怎麽樣保證我們投降之後不會被殺死?”
“我沒法保證。”菲利普聳了聳肩:“但我能保證如果你們不投降,灰眼睛會殺死你們的家人。”
“您這是什麽意思?”氣氛瞬間劍拔弩張了起來,守軍們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很簡單,你們不投降沒關系,但是如果我們攻下了城堡主樓,我們就會告訴灰眼睛,本來打算寬恕他讓他離開,但現在,我們決定殺了他。”
菲利普找了個板凳坐下來。
“當然,我們會不斷暗示他,他之所以會被殺死,是因為我們和你們做了交易,知曉了傭兵團的組織模式和主要成員,所以灰眼睛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當然,我們會允許他寫下遺囑,讓親信帶回北意地區。”
“你們也是北意人吧?你們的家人,朋友,財產不在這裡吧?那你們可以猜一猜,灰眼睛的殘余勢力會怎麽樣對待你們的家人?”
“您……您真是太卑鄙了!”
一位年輕守軍怒火攻心,抄起長劍就想砍過來,但馬上被另一位老兵製止。
“冷靜點!”
老兵回頭看了看菲利普:“閣下,請允許我們討論一會兒。”
討論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最後決定扣下菲利普。
討論裡面只有一部分守軍決定投降,但是另一部分軍官也不反對,而是和準備投降的守軍達成了協定,不投降的守軍將按兵不動,如果投降的人成功活了下來,菲利普遵守了承諾,那麽他們也會投降。
如果投降之後出了問題,那他們就會殺了暫時被扣押的菲利普,然後死守這裡,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對此菲利普毫無懼色,他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甚至威脅起了守軍:“或許幾個小時之後,灰眼睛就會被公審,
你們真的準備好和這個吝嗇又殘忍的戰爭販子一起赴死了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側樓守軍終於在壓力之下露出了他們慌亂的一面。
外面的韋斯特道格信守了承諾,第一批投降的守軍已經離開了城堡,而側樓上的守軍能看見他們走出諾瓦瑞恩。
“閣下,你們真的遵守了協定。”
“我不至於騙你們這群小兵。”菲利普撇了撇嘴。
當然,菲利普沒有騙人,韋斯特道格也沒有騙人,只是卡西奧雷斯不知道城堡裡面發生了什麽,他只是看見幾個敵軍零零散散出了城。
敵人大搖大擺的走出來,是看不起民兵弓手?
已經從城堡正門撤到側面,帶著十幾個嫻熟弓手的卡西奧雷斯馬上做出了決定。
就在這裡乾掉他們吧。
“這群人是什麽情況?”
心裡這麽想著,嘴上在囑咐弓手:“有沒有機會能乾掉他們?”
“放心,先生,百發百中。”
“等他們走遠一些再射,不要讓城堡裡的士兵發現端倪。”
拉開的弓躲在叢林中,隨時打算給這些倉皇奔走的士兵們來一發死神的吻別。
“總算逃離了……”
一位士兵正在慶幸自己居然活了下來:“等我回到老家,就再也不乾雇傭兵這活了,我要幫老母親農耕,養好家裡的奶牛,與隔壁的紅發姑娘結婚,生一大堆好小子,謝天謝地,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生命中什麽最重要……”
還沒等他感慨完,他身邊的同伴就倒了下去,伴隨著呼嘯聲和一隻黝黑的箭。
在另一邊,灰眼睛躲在城堡主樓的時候,韋斯特道格開始發表演說,是對著城堡其余地方守軍的演說。
“上帝告訴我們,要博愛,要分享,要學會寬恕。可我沒辦法寬恕灰眼睛,因為灰眼睛和他的軍官們隻懂得自己取樂,他們揮霍著我們的信仰,從亞得裡亞海到愛琴海。農民的糧食被征收,漁夫的海產被掠奪,養家糊口的小商販還要被苛捐雜稅所壓迫,甚至上述這些人的兒女們也將重複這種悲慘的命運!諾瓦瑞恩的人民,有權力掌握自己的命運,這場戰爭,是正義對不義的製裁!這場戰爭,是真信對邪念的審判,是卑鄙者沒法逃過去的劫難!”
韋斯特道格繼續說著:“灰眼睛躲在他那豪華富麗的宮殿裡,絲毫不關心外面發生的一切。現在,是時候讓他聽聽人民的真信之聲,讓他的軍官,在人民的呼喊中發抖!你們失去的只是吸食骨髓的寄生蟲,得到的,是麵包,牛奶,土地和自由!這場戰爭,不是為我而戰,是為你們而戰,我承諾,這裡的土地,房屋和牲畜,都將物歸原主,我絕對不會拿走一根針,一捆線!”
“還有為了灰眼睛而戰的士兵們!我,已經包圍了城堡主樓,這可憎的惡魔馬上就會迎來他生命的終點!而你們為什麽還拿著武器?你們為什麽還在戰鬥?灰眼睛不關心你們的生死,他甚至連踏出城堡的勇氣都沒有,為這種人丟了性命,值得嗎?所以,我!請求你們放下武器,順從自己的良心,與這惡魔決裂,我,韋斯特道格,允諾,自願放下武器的人,不會被殺死!”
灰眼睛面對韋斯特道格的演講十分慌亂,畢竟他確實拖欠了一些士兵的薪資,這群人如果成為第一批投降的人,軍心一亂,那他大概率會死在這裡。
而他現在還不想死,雖然可用的士兵不過八十余人。
是時候想想怎麽樣保住自己的性命了,但最好的結局,也是放棄諾瓦瑞恩堡。
灰眼睛在在宮廷裡大發雷霆,他手下的軍官都沉默不語:他們已經在內心盤算如何和韋斯特道格討價還價了。
如果灰眼睛帶著大筆財富與隨從逃出諾瓦瑞恩,這些墜物注定會拖累他的速度。韋斯特道格輕輕松松就能趕上出逃的灰眼睛,然後殺了他。
但如果什麽也不帶就走,他就會一無所有,而灰眼睛知道一無所有是什麽感覺,他並不想再經歷一次。
當然,灰眼睛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在這場戰爭的遊戲中裡對死亡,躲過了一劫。
外面的壓力讓城堡裡面的軍官找到了機會義正言辭的彈劾他,軍官們打算讓灰眼睛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任。
而那些忠於他的士兵面對自己的長官們一致的決定則無能為力,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灰眼睛被威脅。
當然,灰眼睛很聰明,他無時無刻不在保持著和阿凱亞公國的關系,而阿凱亞,背後就是熱那亞人,在伯羅奔尼撒地區政權不穩,內部動蕩加劇的情況下,熱那亞人很容易找到借口介入這場戰爭,比如“保護熱那亞的公民們”和“解放受壓迫的天主教徒”。
“我死了,熱那亞人會放過你們嗎?諸君不妨好好想想,熱那亞和威尼斯爭奪這裡的控制權到底有多激烈,如果諸君拋棄我,那麽,為了利益,熱那亞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一片沉默,灰眼睛暫時松了一口氣。
“一致對外!諸位,一致對外!好好想想吧,私自和敵人談判是多麽愚蠢的行為。我的生命就是懸在你們頭頂的劍,我死了,你們頭頂的劍也會砍下來,懂嗎?”
灰眼睛暫時穩住了內部,用熱那亞人的威脅。
但這種威脅對於韋斯特道格來說無疑是一把雙刃劍,如果處理得當,大部分領地內矛盾將被轉移到對外戰爭上,而且自己面對威尼斯和拉古薩談判的籌碼又多了一份——如果熱那亞人真的會干涉這場戰爭。
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談判就會變得很有趣。
灰眼睛在棋手與棋子的博弈中轉換了身份,他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調遣,當然,這些人不算什麽,但起碼這些士兵就是他談判的籌碼。
灰眼睛堅信自己可以讓韋斯特道格放他一條生路。
但韋斯特道格其實在想怎麽殺了灰眼睛,畢竟,總有人要為這場戰爭負責。
沒人能逃避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