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韋斯特道格忙著訓練軍隊的時候,領地內忽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大批流民來到了韋斯特道格的領地內,大多是青年人,只有少數婦孺和老者。
他們中的一些人因為饑餓摘了村民的糧食,而村民們也不甘示弱,拿起了農具開始驅逐毆打流民。
衝突爆發,雙方雖然依然在克制,但火藥味越來越濃。
剛剛起床,靠在窗前打盹的韋斯特道格聽到這個消息馬上就被嚇醒了。
“具體是什麽情況?”
“殿下,還不清楚,不過村民已經和流民打起來了,甚至有幾個民兵也參加了進去。”
韋斯特道格急匆匆和卡西奧雷斯趕到現場——帶著全副武裝的士兵們。
人聲鼎沸,金戈爭鳴。
韋斯特道格到現場的時候,小規模衝突已經變成了混戰。
兩百多位披甲執銳的士兵強行分開了衝突雙方。
“殿下!這就是一群強盜!他們像蝗蟲一樣來搶奪我們的糧食!”
村子裡一位頗有威望的馬上跪倒在地,哭訴起流民的作為。
韋斯特道格看著眼前的流民,看到了恐懼的雙眼,緊咬的嘴唇和握住的拳頭。
“你們可有頭領?”韋斯特道格的聲音很大。
流民們互相推搡,最後走出來一位大胡子的中年人。
“此地尊貴的領主大人,我們是來自塞薩洛尼基的農民們……”
原來,這是一群來自馬其頓地區塞薩洛尼基城郊區的難民。
他們的社區在一次邊界衝突中被奧斯曼人的內戰所摧毀,但塞薩洛尼基專製國在1402年才在帝國的幫助下重新建立起來,復國短短幾年,當地百廢待興,隻想著前往君堡養老的薩塞洛尼基專製公根本沒有能力,也不想妥善安置他們。
失去家園的村民們面臨被奧斯曼人再次掠奪,失去自由成為奴隸的危險,只能一路南下尋找願意接納自己的地方。
但到處都在打仗,沒有一個地方願意讓他們留下來。
阿凱亞公國和雅典公國的戰爭讓他們在南希臘地區滯留了很久,不得不依靠捕獵山林中的野獸來生存。
等到戰事稍稍緩解之後,他們又碰上了匪患,不得不向改變原來的方向,在土匪的威脅下只能一路向西走。
從馬其頓逃出來時,隊伍原本有一千五百多人,但這一路上磕磕絆絆,老人和孩子經受不了路途遙遠,又遇上了匪患,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到達摩裡亞之後只剩下八百多人。
原本他們打算去米斯特拉斯城,但這一路走來已經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覺就到了阿卡迪亞。
饑餓讓一部分流民失去了理智。
大胡子的中年人似乎是原來的村長:“大人!我們會馬上離開的,絕對不會侵害你們的田地和房產,我們隻拿了一些清水和麩皮!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不是劫匪也不是竊賊,只是路過而已!”
“可是,你已經搶了我的村民們,而且,如果不是我身後這些全副武裝的士兵,你們還會接著搶。”
韋斯特道格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大胡子。
“大人!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大胡子的中年人紅了眼睛。
“走投無路不是借口,不過嘛……”韋斯特道格回頭問村裡的長者:“咱們有人員傷亡嗎?”
長者站了起來,拄著拐杖呼喊起村民們的名字,在人群來來回穿梭,過了一會兒,
氣喘籲籲地走回來:“大人,沒有死亡的,但是幾個小夥子還是受了傷,最嚴重的的左腿被撕了一個大口子。” “菲利普,你帶著醫生去看看。”韋斯特道格身邊的老騎士翻身下馬,後面跟著小跑的醫生。
“你應該慶幸,沒有人死亡。”
大胡子中年人的臉上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那,尊敬的大人,我們是否可以離開了?”
“離開?你們去哪裡?”韋斯特道格看著大胡子和他後面這一群蓬頭垢面的難民,微笑著搖了搖頭:“或者說,你們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大胡子擠出的笑容迅速黯淡下去。
“你知道嗎?再往西走,就是大海,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就算沒有路,也要一直走下去,不走,又有什麽辦法呢?實在不行,最後只能回到故土,給奧斯曼人當奴隸。
但他們當初逃出來就是不希望變成奴隸,失去了一切的苟活和死亡有什麽區別呢?
“你們中有沒有貴族?有沒有士兵?”韋斯特道格繼續詢問。
“大人,我們就是一群失去了土地的農民,貴族老爺們怎麽可能和我們一起逃難呢?”大胡子搖了搖頭。
韋斯特道格看著眼前這群人,內心不得不感慨,仿佛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在領地急劇擴張,缺少人口的時候,來自北方的流民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今天必須留下這群人,不管是從良心還是利益來說,他都沒法對流民們置之不顧。
“我說,既然不知道要去哪,那就在這裡安家吧。”平淡的一句話蘊含著不容反駁的權威。
大胡子目瞪口呆:“您……您說什麽?”
“我說,就在這裡安家吧,你們所有人。”韋斯特道格轉身看著流民們,忽然扯開嗓子大喊:“我!韋斯特道格·迪奧多羅·帕裡奧洛格斯!摩裡亞專製公之子!阿卡迪亞的主人!將為你們建造新的家園!從今往後,你們就是阿卡迪亞人,這裡,就是你們新的家園!”
嘩然,騷動,痛哭,懷疑的目光,人群瞬間炸成了一片。
村民反對的聲音也逐漸變大。
“殿下,萬萬不可啊!”村裡的長者痛哭流涕,大胡子手足無措,局勢漸漸又朝著失控的方向滑動。
韋斯特道格看了看身後全副武裝的貝利塞留軍團,他咳嗽一聲,拔出長劍,隨後上百把長劍出鞘的聲音整齊劃一。
“肅靜!!!”
在士兵的威懾下,騷亂漸漸平息。
“他們,是你們的同胞,是帝國的臣民,我不會放棄他們,但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在這裡承諾,不會損害一絲一毫你們的利益。你們的土地,房屋和工坊,都受到我的保護。他們將用自己的犁和斧,開墾新的田地,建造新的房屋。”
流民眾響起歡呼聲,村民們的不滿也在慢慢減少。
卡西奧雷斯在給韋斯特道格說悄悄話:“我說,你打算怎麽安置他們?”
“不能讓他們聚集在一起,雖然他們也是希臘人,但是我們還是要慎重對待,打亂分散到各個村中,北方新開墾的田地讓我們原先的村民和一些民兵前去開墾。將城堡周圍一圈的田地授予流民們耕種,讓他們在我們和軍團的眼皮底下生活,這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韋斯特道格早就有了流民安置計劃,如今正是瞌睡了就有枕頭送來。
卡西奧雷斯想了想,又提出一點:“讓他們中間比較有名望的人加入民兵隊,授予他們民兵小隊隊長的職務吧。”
“可,不過從流民中召集出來的民兵還是要多觀察,防止有什麽意外。”
韋斯特道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話說,新來這八百多人,我們的財政狀況還能撐多久?”
卡西奧雷斯猶豫片刻:“其實我已經有了點設想,只要一切順利,財政問題在短時間裡不會成為扼住我們咽喉的那隻手,你就不要操心了……”
安置工作逐步開展,這些流民有條不紊地被安排了宅基地和田地,當然,現在最主要的是趕緊蓋好住宅,讓他們先有個地方住。
韋斯特道格又調撥人手組織了一支伐木隊,安排到附近的森林裡去,加快建造住處的速度。
有些寡婦和少女在遷徙過程中失去了家人,韋斯特道格將他們安排到城堡裡擔任女仆。
看著她們恐懼或者是膽怯的目光, 韋斯特道格吩咐維可:“照顧好她們,盡快讓她們卸下心理負擔,快速進入新的生活。”
“說得倒容易。”
維可也很同情這些人,不過心裡的創傷哪是可以輕易被消除的?
在婦孺們進入城堡的那天,一位年僅十二歲的小女孩扯了扯維可的裙角:“姐姐,我怕……”
維可什麽也沒說,她只是注視著小女孩。
“這裡是什麽地方?奧斯曼人會找到我們嗎?”
維可看著小女孩赤裸布滿傷痕的雙腳,看著她因為營養不良變得青紫色的嘴唇,看著她斷裂的指甲和還沒有乾涸的血跡,再也忍受不了,將小女孩抱在懷裡,溫柔地說到:“放心吧,奧斯曼人永遠不可能找到你,把這當做你的新家吧,一個溫暖又堅固的家。”
小女孩突然哭出聲來,在路上積壓的所有情緒在此刻爆發:“姐姐,媽媽曾經說過上帝會派遣大船來接走我們,那艘大船在那裡?如果它快點到來,媽媽或許就不會消失了,我也不用藏在櫥櫃裡那麽久,等我出來之後,卻再也找不到媽媽了。姐姐,你覺得媽媽是拋棄了我,自己上了那一艘大船嗎?”
維可將小女孩緊緊摟在懷裡,指了指窗外:“孩子,你媽媽現在肯定也在找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說不定有一天能遇見她呢?”
這是個善意的謊言,小女孩這輩子也不可能見到她的媽媽了,但維可沒法說出口。
她只能在心裡暗下決心。
不需要上帝的船,我們自己的船,將要起航。
帶著希望和未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