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了手,就在無數黑色的蛇身翻卷裡,那隻手略顯蒼白的手,輕輕的撫摸在了那乾枯如同老樹皮的人臉上。
蕭遠仰著頭,身體筆直,兩手自然的垂落於兩側。
這是一具已經完全喪失生命的軀殼。
他的嘴還張著,像是一種無聲的呐喊,只是灰暗的瞳孔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神采。
宋鈺的手還在遊走著,仿佛是摸到了生命消散時的痕跡。
那種感覺……
很奇特?
他疑惑著抽回了手,周遭亂舞的黑蛇仿佛受驚了一樣,紛紛退散的四處遊走。
而宋鈺的目光則轉向了另一邊,那位依舊倒在地上的女子。
“地上涼不?”
這個聲音一出,安安靜靜的地下陵寢裡,似乎顯得有些突兀。
然而那些四周遊走的群蛇似乎一下子又精神了起來,紛紛高昂起了蛇頭,方向一致的盯向了玲瓏仙子的所在。
宋鈺沒再管她,而是自顧自的摘下了掛在蕭遠腰間的儲物錦囊,又拿起了錢不易的。
只是看著那一刀兩半的胖臉,實在難以辨認的出,這還是宋大蛤蟆印象裡的那張面孔罵?
歎了口氣,他忽然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的說道:“做人不能太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瞅瞅你,算計了半天卻落得這麽個下場。”
搖了搖頭,宋鈺背著手又看向了那已經炸毀了的棺槨,而身後的群蛇這時候已經悉數的爬到了錢不易的屍身之上。
沒一會的功夫,這人便沒了。
宋鈺拿出了測靈寶鏡,根本就不看那邊已經坐地而起的玲瓏仙子,然後走向了那座巨大的紫玉石台的近前。
五行套劍隨之凌空的飛起,對著石台就是一陣又一陣的犀利而斬。
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將其徹底的一分好幾段,卻露出了一個中空的空間。
寶光乍起之時,伴隨著的,卻是一股極其厚重的靈壓。
只見一方碧玉石桌就此呈現在了二人的眼前,上面則安安穩穩的擺放了三件寶物,從其靈壓來判斷,皆是法寶無疑。
宋大蛤蟆的目光,瞬間變得炙熱了起來,就連向來冷著一張臉的玲瓏仙子,也難掩內心裡的激動。
不過她並不敢動,甚至有些恐懼,生怕此時的宋鈺真就渾不講理的要了她的命。
而玉桌之上則擺放了一柄通體碧綠的雨傘,以及一柄插著劍鞘的飛劍,還有一方火紅的古鼎。
“三件東西,你可以先選一樣,至於其它兩件嗎……”
宋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沒有繼續的往下說。
玲瓏仙子聞言面色古怪,試探著問道:“你不殺我?”
宋大蛤蟆嗤笑了一聲:“殺你幹嘛,處處朋友不好嗎?”
後者還是沒有妄動,宋鈺則反手於虛空處一抓,霎時間,遊走在四周的無數黑蛇就仿佛是收到了命令一樣,紛紛往他這邊聚集。
那情形若是常人見了,說不定真就能嚇昏過去,玲瓏仙子卻是故作鎮定的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這些黑蛇突然轉頭的衝著她就來了。
但直到眾蛇群聚,並重新化為了一杆黑色的旗幡為止,宋鈺根本就沒有對她下手的意思。
“快選吧!”
宋大蛤蟆背著手,顯得有些不太耐煩。
玲瓏仙子心下雖然依舊忐忑,但總算是安穩了不少,於是對著那方火紅的小鼎微微的一招手,頓時將其凌空抓起的召喚到了自己的近前。
只是微微的打量了一眼,便裝入到了儲物錦囊裡,而宋鈺在她動手之後,同樣收走了另外兩件寶物。
然後微微一笑道:“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還想請仙子幫個忙。”
玲瓏仙子剛剛穩定的心神,立馬一突,臉上則極為勉強的擠出了一絲笑容道:“道友不妨直說,妾身這次確實欠了道友一個天大的恩情。”
宋大蛤蟆受之坦然的點點頭,隨手一擺,一塊黑乎乎的大石頭便出現在了玲瓏仙子的近前:“還請仙子幫忙鑒定一下,這是否是那隕石之精。”
後者微微一愣,還不等她細細的打量,不遠處蕭遠的那柄闊刀,仿佛是受到了某種牽引之力一樣,嗡的一聲便飛了過來,死死的貼在了黑石之上。
玲瓏仙子頗有點意外,不由得細細觀瞧了起來。
期間還用過火燒,並小心的用靈力探入其中,忙乎了一陣以後,滿臉的驚訝道:“道友是何處得到這方奇石的。”
“一次意外,偶然所得的而已。”宋鈺不鹹不淡的說的很模糊。
但玲瓏仙子卻道:“妾身雖未見過隕石之精,但瀏覽過眾多的典籍,從中對比可以得知,這確實是一塊異常難得的隕石之精。”
“你這麽確定?”宋鈺有些意外,但眼中已經全是難掩的驚喜之色。
玲瓏仙子肯定的點了點頭,宋鈺則隨手取下了蕭遠的闊刀,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兩件寶貝全都收起了起來。
心中頓時仿佛落下了一塊大石,不禁渾身一松,臉上帶笑的又一擺手,一件通體雪白,玉質晶瑩的巨大尾骨,就此出現。
玲瓏仙子見了,不禁瞳孔一縮,是因為感受到了那來自尾骨的奇異陰氣,甚為的精純。
“麻煩仙子再看看這件東西,到底是個什麽物件?”
後者聞言,看了一眼宋大蛤蟆,便小心翼翼的走近了那一人多高的尾骨近前,仔細的打量,靈識探索,刮骨取樣,又忙乎了好一陣,這才歎氣一聲:“妾身才疏學淺,並未看出什麽。”
宋大蛤蟆眼睛一翻,這件尾骨是他於陰泉之中所得,一直壓在手裡弄不明白是何獸所留。
原以為精通煉器,博聞廣識的她會認得,沒想到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二百五。
不由得有些失望,伸手一收的時候,宋大蛤蟆又是開口道:“不會是仙子不願意告知在下吧?”
玲瓏仙子聞言心下一驚,連忙解釋道:“妾身蒙得道友大恩,哪敢隱瞞,只是此物甚是奇特,確實未曾見過。”
宋大蛤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斜眼瞅她,二者的目光一經相對,玲瓏仙子的臉上,慌亂之意尤為的明顯,確實不像是在說假話。
只聽她又解釋道:“遺骨甄別對於煉器一道其實最難,因為蠻荒時期的妖獸眾多,又沒有個圖冊對比,所以很難辨識。
而煉器者關心的是所留遺骨內部的屬性,加以利用,不會管它是個啥,還請道友見諒。”
這番話確實是玲瓏仙子的肺腑之言,宋大蛤蟆觀其外部的表情,再聽話中之意,大致也就有了一個判斷。
可未等他再次的開口,玲瓏仙子卻繼續道:“但是此骨的價值,絕不在那隕石之精之下,要是妾身沒猜錯的話,該屬於真靈一類的蠻荒之獸所遺留,還請道友妥善保管。”
這話是宋大蛤蟆願意聽的,本就覺著這節尾骨不凡,玲瓏仙子的話則更加印證了他的眼光不差,不由得面帶喜色。
心中暗道:“留她而不殺她果然還是有一定的好處。”
但是眼下該問的已經問完,想要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卸磨殺驢的話,似乎也是不錯的一種選擇。
屬實是心疼那件火紅的寶鼎,強要過來的話,保不準這娘們將自己身懷重寶的消息泄露於外界。
到時候自己的麻煩豈不是更多,所以殺人滅口最為的穩妥……
就在他如此想著的時候,玲瓏仙子的眼中,則全是難掩的不安,尤其是在眼下的這個時候,詭異的安靜裡,她隻覺著渾身直冒涼風。
“仙子可否發個毒誓,將今日之事徹底的爛在肚子裡?”
玲瓏仙子一聽這話,心裡緊繃的那根弦差點沒斷了,連忙起誓的同時,竟然將那件寶鼎又拿了出來。
宋大蛤蟆看到這裡,本想殺人的心思,不知怎的又軟了下來。
因為聯想到了他自己,也是一位散修,深知無根之人的窘迫與無奈。
並且二人之前還有聯手的情誼在,更何況此女還是一位白銀等級的煉器師,要是留下她,興許日後自己還用的上,畢竟他的七星伴月劍可還沒弄呢。
於是微微一笑的聽完了她的誓言,又看了一眼那火紅的小鼎,卻並不取的說道:“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你我就此離開如何?”
玲瓏仙子巴不得對方早點把這話說出來,連忙同意道:“如此最好!”
可再看宋大蛤蟆根本沒有拿鼎的意思,臉上的表情不禁複雜了起來,猶猶豫豫的收起了寶鼎,再望著那人的背影,玲瓏仙子站在原地一動也不願意動,耳邊卻響起了那人的聲音。
“你就這麽不願意和我呆在一起?”
玲瓏仙子面露尷尬之色,沒敢接這話茬。
連忙起身跟上他的步伐,一起往來時的甬道走去。
宋鈺卻是話鋒一轉道:“這錢不易也是可憐,自以為是的以為能坑了咱們,卻反倒被雙絕老人的後人坑了。”
想起在這裡見到錢不易時的場景,玲瓏仙子也是有些感慨:“最絕的其實是雙絕老人本身,妾身倒是覺著,他的屍化反應是對自己屍身最後的守護。”
這話一出,宋大蛤蟆不由得眉頭一挑,稍微琢磨了一下,也確實是這麽個理。
與其讓人砸了棺材毀了屍身,真不如不要了這具形骸,乾乾脆脆的屍化,和來人一起廝殺一番,就是真到最後屍毀於此,也算是值了。
說這話,二人七拐八拐的便來到了初始時的地方,那裡的封門石還在,卻難不倒玲瓏仙子,甚至都不用宋鈺出手,這門的禁製便被她給解了。
再來到洞府之外的時候,不知何時起,四周亦然侵入了不少的海水,顯然是這裡的禁製起了變化。
於是宋鈺和玲瓏仙子連忙走到那座傳送法陣,再行激發的時候,就在一陣光芒的晃動之中,二人便已經離開了這裡,重新來到了外面的世界。
即將分別時,宋大蛤蟆還是那副無賴相:“不留個聯系方式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