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沒想說的意思,便拔出劍來。
“別,別動手。”他捂著肩膀,說道:“我就一看門的。”
“看門?”
“對啊,白大人說裡頭關著幾個重要人物,要我看好他們。”
“用悶棍看門?”
“這兒是最低的圍牆了,誰要是想翻牆出去我打暈了就能丟回去……我要是知道您腦袋這麽硬,我早跑了。”
我感受著從後腦傳來的劇烈的痛感,再忍住想暴打他一陣的衝動,問道:“白大人是誰?白鶴嗎?”
“我哪知道啊……大家都叫他白大人,我就一被派來看門的平平無奇小捕快。”
“站起來轉過身去。”
“怎麽了?”
他有些莫名,但還是照做了。
“您要是想走的話,我就當沒看見您。
“您不用走過來的……
“喂喂喂,我可告訴你我是江州捕快啊!”
他猛一回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上的木棍。
然後飛快地遠處跑出。
“殺捕快了!有人殺捕快了!”
“聒噪。”
我收起劍追了上去,一棍敲在他後腦上。
舒服了。
我將他拎起扔回原處,揉著後腦杓往望江樓走去。
在雲州找望江樓是不會迷路的,只要隨意找個高處顧盼,視野之中最高聳最華貴的建築就必定是望江樓了。
更何況此時正是夜幕,無人前來。
一路走去,卻讓我心下駭然。
街巷中行走的,是與昨日不同的人,卻是有著相同的目的。
與之前略有區別的便是,這些人,同時知曉八葉扇與比武招親兩件事。
沈大力、杜大為……很多身形熟悉的人,再也不曾出現過。
茶館裡說書人又編了一個新的故事——白鶴、李三與望江樓主的愛恨糾葛。
我“有幸”見過望江樓主的真實模樣,故而當我聽到說書人說白鶴抱著望江樓主在月光下暢遊時,完全沒忍住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幾個意思?”有人斥道,起身瞪著我。
我冷冷看著他,將劍放在桌上,道:“望江樓有危險。”
“噗……”
“哈哈哈,你怕不是想笑死我。”
“人那麽大一地方,還有人敢在裡頭鬧事不成?”
人群哄笑。
我沒想到他們會認為這是個笑話。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說道:“望江樓裡有危險,酒裡有毒,花裡有迷香,去了就回不來了。”
哄笑聲小了一些。
但片刻之後是更刺耳更響的哄笑。
“你當我沒去過望江樓啊?人家犯得著嗎?圖啥啊?就我們身上這些東西半個子不值,難不成要我這條命,那他倒是埋哪啊?再說咱這麽多人,就看不出來他下毒了?騙鬼呢!!”
“要是望江樓主把我毒暈了帶進屋裡……嘿嘿嘿……老子做鬼也風流。”
“我看是你小子不想我們去吧,然後自己一點力氣也不使就拿頭籌?”
“八成是這小子自己想下毒呢!”
我癡癡站在原地。
勸人逃難,竟然被這般笑話。
早知如此,我還說這些幹嘛?
好心就是如此?
有人拿著刀,笑呵呵走來。
說書聲在喧鬧剛起的時候就已經停下了。
我發現我是真的不懂這個江湖。
我從鞘中抽出劍來。
“喲,騙子還想還手?看老子不揍死你?”提刀的大漢又近了一些。
一劍刺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刺穿了他的手臂。
然後便是無比淒慘的哀嚎聲。
“老子的手啊!!!”
他另一隻手提著刀衝上前來。
卻被我一腳踹到地上,刀落在地。
喧鬧終於停息。
我本以為還有人會動手,可一眼掃去,人群的眼神竟比我還要冰冷。
說書人從台上走下彎腰遞來一杯茶給我,道:“您別動怒啊。”
我冷哼了一聲,沒接茶,問道:“為什麽不信?”
說書人苦著臉道:“咱不是不信啊,但望江樓那麽大一地兒,雲州這麽多年來,也沒見過望江樓在酒裡下毒毒死人這回事啊……”
正聽著,眼前閃過昨日的在這喝茶的每一人。
我忙問道:“昨日的茶客今天有來過嗎?”
“老頭我哪記得那麽多啊?”
“你好好想想,有沒有昨日今日都在這喝茶的江湖人?”
“好像是沒有……”
我掃視著每一個人,道:“在座各位,若是你們明日去了望江樓一趟,會留在那嗎?”
過了一會,陸續有聲音響起。
“我又不傻……”
“也沒那麽多銀子啊……”
我高喊道:“那為什麽昨日去的人今日一個也不見再來?難道都住在望江樓了?!其中想必有某些人朋友吧?有再聯系你們嗎?”
一語道罷,沒過一會,場面嘩然。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要是還沒發現問題……那就是他自己有問題了。
有幾人臉色大變,匆忙離座而去,離去之前朝我拱手道了句謝。
說書人此時也反應了過來,捶胸頓足,道:“老朽怎麽就沒想到呢?!”
他匆匆走入茶館深處。
茶桌前還坐著許多低聲私語的人,無人顧傷者死活。
持刀的大漢捂緊流血的傷口,自行處理了一番後,便起身晃晃悠悠地遠去了。
走前冷著眼看著這群竊竊私語的茶客。
我隨其後也離開了這兒。
無人感謝也無人挽留。
起碼他們明日不會再去了。
可能吧。
擦乾劍上血液,收回鞘內,繼續掛在腰間。
鐺鐺…鐺鐺…鐺鐺…
二更了。
燈火漸息。
要不要去提醒更多的人呢?
我在逐漸冷清的街巷中想著。
算了吧,免得再被人質疑引人發笑。
再往前就是一片被樹木所掩蓋的黑暗,白日裡彰顯出雲州的幽靜與雅致,但到了夜晚,便是道再清晰不過的界限,將雲江與雲江之外完全分隔開來。
我走進黑暗裡,要往望江樓去。
畢竟望江樓中藏著許多的秘密。
大不了遇見危險或者怪味什麽的,立刻退身就行了。
沒走幾步,便聽得一陣簌響。
有人?
猛然抬頭,在樹葉碾碎的月光裡,只見三道人影從前左右三個方向衝來。
我飛速從劍鞘內拔出剛收進鞘內不久的失血劍,寒芒乍現。
他們手中同樣是寒芒閃爍,分不清是刀還是劍。
在這只有微弱月光難以視物分不清虛實的黑暗裡,我不想與他們硬碰硬,急忙後退。
正退兩步,便聽得身後一聲利器破空。
叮!
幸好一劍格擋得及時。
好險!
我從來不自詡自己是什麽武林高手。
用捕快的話來說,我不過一平平無奇小劍客。
叮叮叮叮!
頃刻之間,阻了四方來劍。
對方四人很穩健地退開,再從四個角度合圍而來,以至於我幾乎沒辦法逐個擊破。
不對,有機會!
橫江!
這一劍傾注內氣,雖然說失血劍無法像藏鋒那般完美地將內氣轉換為劍氣,但橫江一劍的威勢也已足夠將人擊退了。
橫江化作一道圓弧,朝著前方及左右三人奔襲而去。
趁這時,我猛然持劍回轉,橫劍化為刺劍,朝著原本處於身後的敵人猛刺而去。
轉身之後,眼中便只有這一式刺劍了。
少十七劍,第五式,刺針。
刺針,將內氣凝於劍尖,待到刺中之時,內氣隨著劍尖激射而出,便能瞬間奪人性命。是少十七劍中,最快,最致命的一劍。
哪怕是鋼鐵在身,也會被內氣穿透瞬間絞碎五髒六腑。
瞬息,劍已至敵人胸前。
他見勢不妙,提著他的武器防禦我的劍。
但若是能夠被輕易抵擋,刺針就不是刺針了。
劍尖偏轉,偏移了它原本的路線,直入血肉之中。
內氣在他的肺腑中肆虐。
砰!
他瞪大了雙眼,也許他至死也不明白,為什麽劍會換了方向。
要真那麽簡單,少十七劍就不叫少十七劍了。
轉念一想,我本不需要用內氣的。
可我沒時間細想了,另外三人只不過被橫江阻了片刻,便一齊跳斬而來。
同伴的死亡並未令他們有半分停滯。
零落的月光照映下,只見三柄明晃晃的大刀斬來!
叮!
一劍橫攔,抵住最先來的一刀。
第二刀卻是往腦袋而來。
我急忙挑開第一刀,格擋第二刀。
第三刀卻是往心口捅來。
攻勢凶殘,簡直不給還手機會!
要是有藏鋒就好了。
失血太輕,完全用不上勁。
我一個閃身,回身將劍刺去。
以一敵三嗎?
我不由得心中冒火。
怕你們不成?
我提劍主動攻去。
點崩撩劈、刺攔掛托……十七種基礎劍招在手中不斷變幻。
酣暢淋漓!
我連內氣也不用了,隻用著最基礎的劍招與他們交手。
慢慢地我意識到……我可能有些過分謹慎了。
他們雖然力氣夠大,刀法中也有著章法,可是在我眼裡,不夠快也缺乏威勢。
輕松利用巧勁挑開一柄大刀,趁其露出破綻,便是一劍刺去。
再殺一人!
當我再想轉身追擊另外兩人時,他們竟是直接閃入了密林,片刻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