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和李三兩人都不太清楚西楚小霸王的來由，隻知得他們三人孤苦，後被一俠客收養，練就了一身功夫。

　　正說著，李三忽然說是有要事，起身就離開了。

　　才回來一會兒，便又出去了。

　　師父沒去過問是何事，隻道了一句在江湖中修行最要講究的就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他抬頭看向我，說道:“子平啊，五年來你好像沒離開過為師嗎?”

　　我有些怔神，確實，在遇見師父之後，每天要麽是練習劍法基礎十七種劍招，要麽就是去集鎮上買燒雞，又或者是陪師父出去亂逛。除此之外，我好像真的沒有做過幾件自己的事情。

　　我點著頭看著眼前這糟老頭。

　　“從明天起，你跟著李三吧，那時候你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

　　“對了，師父，您對李三，到底是什麽態度?”

　　“哎。”師父冷不丁歎了口氣，飲了口腰間壺中酒，道:“子平，你是為師的第四個徒弟，本該叫何四的。但我是閩江人，叫著叫著，‘何四’就成了‘何事’……

　　“後來我一尋思，就乾脆讓你用本名了。

　　“幾個徒兒裡，李三是跟我最久的、天賦最好的一個，但也是身世最淒慘的一個。七年前，這孬小子一聲不吭就走了，呵，還打出個名頭叫勞什子燕子李三。他是沒在外頭給我丟面，可在這之前，老子從閩江一路打到皇城，還以為他被仇家帶走了。

　　“換誰誰不氣啊?

　　“不過現在回頭看來，這小子在外頭有些際遇，走時什麽武功都是半吊子不入流的水平，現在輕功比我這老頭子還強。

　　“很多東西，我沒教他他自己學會了。

　　“那啥，子平，你聽了這麽多，有沒有什麽問題要問為師的?”

　　我沉吟道:“沒有。”

　　“為什麽?你不想知道邵公是誰?”師父應該是沒想到我會這麽回答，滿臉驚訝。

　　“您說過讓我別管閑事。”

　　“呸，王八蛋師父說的吧！”

　　……

　　淡定。

　　“師父，徒兒覺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與其為一些事情亂了心性，不如好好修煉劍道磨礪自我。所以，徒兒想留在師父身邊繼續打磨劍道。”

　　師父頗為驚異地看了我一眼，問道:“不嫌無聊得慌?”

　　“習慣了。”

　　“哎喲，不錯喲。”師父比了個莫名其妙的手勢，道:“你竟然有我年輕的風范。”

　　師父繼續說道:“子平，以你的心性必定能成為一流的劍客，可是不一定能成為頂級的劍客。”

　　“有區別嗎?”我聽不懂。

　　“一流的劍客劍法高超，飛花摘葉都可化劍傷人;頂級的劍客從江湖中來，無拘無束，眼裡是滔滔劍意，手裡無劍似有劍。”

　　師父說著，一眼望來。

　　那眉目間似有千萬劍，如蒼穹碧落，鋪底蓋地朝我激射而來。

　　我心下大驚，下意識拔出失血劍抵擋。

　　師父一眨眼，所有的劍霎那間消弭於無形中。

　　好強！

　　不愧是師父的劍！

　　等我回過神來，師父的聲音從遠處悠悠傳來:“自今日起，你必須跟著李三，李三的話就是我的話，江湖上的事他會告訴你的。”

　　師父不知從哪又掏出了一隻燒雞，在老柳樹下自顧自啃著，恍若無事。

　　“哦……那……好的師父。”

　　“你幹嘛去?”

　　“找李三師兄啊。

”　　“沒說讓你現在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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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日來，李三總是一聲不吭就突然離去，有時在席間、有時在裡屋、有時在如廁時……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消失不見了。

　　還說跟著他，這哪跟得上……

　　有些時候，李三去柴房做飯去了，一個時辰不見動靜，進去尋他卻只見灶台上幾盤小菜，鍋裡還蒸著米，人已不知去了何處。

　　所幸生活平淡，無風無浪。

　　偶爾西楚小霸王上門來訪，喝酒扯淡。

　　對於這種心思比我還少的人，我很樂意與他們結交。

　　這天，城裡出了兩條榜文，打亂了我從夏初持續到盛夏一直以來的平靜。

　　第一條是征兵榜文，青壯男子今可進入行伍，入伍後最低每月軍餉四兩白銀。榜文沒掛兩個時辰，便被好事者撕了下來，說是好男兒不當士兵不上戰場應縱情江湖，報國只需在戰場取敵將頭顱即可，更何況四兩白銀放西陽不過是一頓酒錢，有時甚至連瓶好酒都買不上。

　　西陽有隻城主的私軍，待遇比榜文上所寫的高得多。

　　這是皇帝特允的。

　　城市是需要士兵戍守的，西陽的長期住戶極少，更多的是來往的商賈旅人江湖客等，根本無法強征，就算能強征也一定湊不夠指定的人數。憑著那可憐的軍餉是沒人願意入伍的，總不能因為是西陽征來的兵就要付額外的軍餉，這本身就是件沒道理的事。

　　於是就有了私軍。

　　當然，私軍規模不可超過兩千人，且歸城主管轄。

　　征兵榜文相當於廢紙一張。

　　第二條是長公主出嫁，普天同慶。自昭告之日起到公主婚期這時限之內免除一切賦稅，且官售商品價格皆折半，牢獄內死囚免死，生囚歸家。

　　長公主是與皇帝共同長大的妹妹，據聞花顏月貌，宛若天人。

　　李三從柴房走出，滿臉陰沉，將盤子重重放在桌上，還罵了兩句。

　　“這皇帝該多沒腦子才把二妞嫁給那些沒用的傻子！

　　“我要去皇都，走，現在就出發！”

　　師父抬起頭，跟著道:“把人帶來，我給你們證婚。”

　　“好嘞！”說著李三直接衝進屋裡，提著個包袱就要往外走。

　　“咳咳，先把東西吃完，再帶上子平。”

　　李三點著頭，把行李放在了石凳上，問我要走剩下的不剩幾張的銀票，又徑自往門外去了。

　　我看了看李三，又看了看師父……

　　這麽果斷的麽……還真是說走就走啊。

　　師父見李三走遠，道:“這小子性格就這樣，說走就走一點也不囉嗦，說不好今兒過完正午就要出發了。你去準備去收拾行李，跟著李三一起去吧，總不能跟我老頭子一輩子吧。”

　　“師父你一個人嗎?”

　　“我去張孫子那兒敘舊聊天不就成了?”

　　自到西陽以來，師父就說了無數次要我與李三去闖蕩江湖的事。

　　卻不成想，這一天來得竟是如此之快。

　　李三所描述的那些江湖上的奇聞異事，我心想見識見識也不錯。

　　至於用不用擔心師父，我覺著還是先擔心張大師吧……

　　背劍，備馬，待東行。

　　李三回來得很快，我正給阿西喂草時，便見他滿臉笑意地走了過來。

　　“為何笑得如此開心?”

　　“哈哈，幹了件大事。”

　　“嗯?”

　　“你待會就知道咯。”

　　李三吹著口哨坐到了石凳上，看得出來他心情是真的很不錯。

　　下午，我背著藏鋒失血兩柄劍陪李三一同去了養馬場，路上聽見許多人又開始討論起了關於白林當鋪的事。

　　有人把白林當鋪翻了個底朝天，翻出一堆販賣人口的舊帳。

　　有幾位青樓女子被贖了出去。

　　西陽附近的幾個煤窯管事者慘死在窯洞深處。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李三。

　　他仰起頭來，朝我挑了挑眉。

　　那就是他了。

　　“李三，你還有錢買馬嗎?”我讚歎之余，問道。

　　“啊呀，我忘了！”

　　正好不遠處是虎口鏢局，李三忙跑了過去，夥計見過李三與我，故此並沒有阻攔，我站在鏢局門口等他。

　　不一會兒，他拎著個錢袋搖晃著腦袋走了出來。

　　“你拿哪弄來的錢?！”我驚訝道。

　　“哦，師父讓我借的。”

　　“他說了嗎?”

　　“說了啊。”

　　“你確定嗎?”

　　“確定啊。”

　　“師父會打死你嗎?”

　　“會的啊。”

　　“那你還……”

　　“買匹跑得快的馬啊。”

　　“……”

　　馬場主是個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得知李三的要求後，親自給他挑了一匹好馬，此馬鼻孔闊大、肌肉豐滿、肌肉勻稱、形態整齊，唯一的缺點就是買下來要花的銀兩有些多而已，可李三聽完價格後，卻是大手一揮，掏出錢來，道:“嘿，咱不差錢兒！”

　　“你到底找張大師借了多少銀兩啊?”“借”這個字我咬得很重。

　　李三無所謂道:“不多，三千兩。”

　　“咱趕緊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