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來是什麽意思?”
“太陽打西邊出來?”李三道,“還是這劍打西邊來的?”
師父騎在阿西上,緩緩說道:“是一劍西來的意思。”
“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有。”
“是什麽?”
“很拉風。”
李三道:“這麽說的話我豈不是就能叫做燕南飛了?”
“你叫燕拉稀。”
“歪,老……師父,沒必要這麽損人吧?”
“把柳四刀還給我?”
“師父說得對,師父說得妙,生動形象又貼切。”
……
子平,你要冷靜。
你畢竟是隊伍裡唯一一個正常人。
我將藏鋒背在身後,失血別在腰間,默默跟在師父馬後。幸好隨師父習武多年,體質是常人數倍,不然藏鋒一定會將我的身體壓垮。
但就算如此,背久了我還是有些經受不住。
“師父,能不能讓阿西幫我背會?”
“不能。”
“為何?”
“馬累了肉吃起來就很乾巴。”
籲!
師父又從馬上摔了下來。
“子平,給我逮住它,看我不弄死它!”
……
因為追著阿西跑了好一會兒,回到陸院時我已是滿頭大汗了,弓著腰,看著李三站一旁笑話。
“二妞,你可真行,背著劍都跑得比馬還快。”
“李三……你……”
我沒力氣回他話了。
李三見我喘氣,笑了笑,幫著我將藏鋒放置一旁,又提了瓢水來遞給我。然後便說要出門去采購一些食材,轉身就離了陸院。
見李三走遠,我獨自坐在院落中央,盯著那黑黢黢的藏鋒劍。一想到之後可能很長很長時間都要背著它,隻覺得頭疼不已。
不過比起五百斤的破天劍來,藏鋒劍尚且算輕。張大師說此劍勝過臥針,劍主自然能發現其中奇特之處,可我怎麽也看不出它的奇特所在。
莫非是,小巧沉重?
它承受了它這個尺寸不該有的重量?
唉,乾脆背著吧,權當是一場歷練。
李三這一趟去了許久,我想只是購置食材是不需要耗費如此長時間的。另一頭,師父回房後一點動靜也沒有,我隻好在院裡等待李三,而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揮舞藏鋒成了我唯一能做的事。
李三算是我習武多年以來,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了。
莫名與一個絕世盜賊成了師兄弟。
世事奇妙。
我邊想著,邊握緊藏鋒一劍又一劍狠狠地向前劈砍,厚重的劍刃擊在空氣中,竟發出一聲爆響。響聲剛起便讓我驚愣不已,以我對劍的理解,重劍是不可能出現破空聲的,但這次藏鋒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
沒等我細想,院外就響起了腳步聲,我隻當是李三。
結果卻是三個彪形大漢。
“大哥,陸林老鳥回來了?”
“這院裡居然有人了?”
“三弟,把咱鋪蓋卷好搬過來!”
這三個口音相近但並不相同的聲音,這獨特的出場方式,不會是西楚小霸王吧?
我不怵他們,師父所教授給我的武功給了我極大的自信。
於是我站起身來,拄著藏鋒,看向門外。
西楚小霸王也注意到了我。
“喲,什麽時候多了個小年輕?”
“閣下是?”我問。
只見他們將手裡武器扛到肩上,
高聲道: “西楚大霸王劉大同!”
“西楚二霸王劉二年!”
“西楚小霸王劉三星!”
我對他們並無惡感,李三說他們是二愣子果然是對的,僅是這自報家門的語氣,就已不像是一般的二愣子了。
“你們為什麽不叫西楚三霸王……”我想了想,問道。
“對啊,三星都是小霸王了,咱不能兩個小霸王啊?”
“不對,咱得改!”
“要不咱叫西楚三霸王吧?”
就在我要抹汗時,為首的劉大同喊道:“小子,你和陸林是什麽關系?”
“我只是租客而已。”
“五十兩銀子,你們搬出去吧。”他打著哈欠道。
“呵,多少銀兩也不搬。”
劉三星急忙道:“小子,你別不識相!西陽誰不知道俺哥仨的名聲,咱大哥放個屁你這腳下的地都得震三震,五十兩銀子今兒咱放在這,咱不走了!”
“噗……”一聲那啥響。
劉大同低下頭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咳,紅薯……紅薯。”
“大哥……你這落兄弟們面子啊。”
好巧不巧,李三左手拎著袋紅薯,右手拎著各種蔬菜以及一些肉食,一進院便喊道:“哎喲,這麽熱鬧呢,子平你朋友?”
“這好像是上次你偷……”我等李三走來,附耳悄聲道。
李三沒等我說完就高聲喊道:“原來是西楚小霸王啊,早就聽聞您仨一表人才、玉樹臨風、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瀟灑倜儻、風華絕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他說完這些,繼續道,“我這有剛買的新鮮蔬菜,您要不捎點回去?”
三人哪被人這番吹捧過,為首的劉大同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李三攻勢不停,道:“像您仨這樣尊敬的人,要穿就該穿陸家布店的頂級絲綢,吃就該吃鳳香樓的精致飯菜,喝就該喝天下酒莊的南莊北境酒,住就該住林軒客棧的上等客房,您能光顧此處真是讓敝舍蓬蓽生輝啊,怕就怕招待不周,惹了三位爺不開心。”
“哪會哪會……”劉大同靦腆道。
“瞧您說的……”劉二年撓頭道。
……我懵了啊。
“我們好像沒那麽多銀兩啊……大哥,咱錢前不久被個混蛋給偷了……”劉三星突然道。
“媽的,老子逮著他後非得親手剁了他!”
李三眼角抖了抖,嘴上語氣一點兒沒變,道:“哪個殺千刀的!敢偷您仨的銀子?”他說著從口袋裡摸出數塊零碎的銀子,作勢要遞給劉大同,道:“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銀兩了!您千萬收著,您幾位可都是咱西陽的霸王,可不能寒酸了自己。”
劉大同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李三話頭一轉,道:“要不這樣,我何子平做主,今晚您仨就在這陸院住下,我睡外頭,您仨我屋裡歇息如何?”
我忙道:“師兄,您義薄雲天,還是讓三位大俠住我房間裡吧。”
“那可不行!我何子平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您跟我來!”
“師弟,你是看不起師兄我嗎?”
“……你真行。 ”
……
最後劉大同一行人實在看不下去,道:“要不咱去客棧吧?”
“那怎麽行,您身子金貴,客棧不過是有點兒雕梁玉棟,有點兒粉妝玉砌……”李三道。
“他說啥?”劉三星。
“聽不懂啊。”劉二年。
“要不咱就住……”劉大同話還沒說完,就聽李三開口道:“您跟我來!在下已經給您三兄弟提供住處,我何子平若是怠慢了各位,還請不要怪罪於我。”
劉大同想了想,道:“子平兄,我覺得我們還是……”
“我這就送您出去!”
“好……好吧。”
李三將這三人送到了門外,隨後瀟灑轉身往內院走去。
“大哥,這人好像偷我們錢袋的人。”
“我記得是這個背影,應該是吧。”
李三身子一顫。
“怎麽可能,何子平兄弟才不會乾這樣的事!”劉大同喊道。
李三身子抖的厲害,多半是樂的。
送走西楚小霸王后,我本想去和李三互相吹捧,結果剛走進裡院,便見著坐在柳樹下喝著小酒啃著燒雞的師父。
“停。”師父道,“燒雞的沒有,喝酒的沒有,推薦票的沒有!”
“……”我沉默了半晌,道:“我就是想來問問西楚小霸王的事跡。”
“早說啊!”
“師父,推薦票是什麽……”
“鳳香樓絕味燒雞獨家推薦票,沒了,我沒了!”
“咱還是說西楚小霸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