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兩道幽光閃過。

　　一道劃破了黑衣人領袖的臉頰，一道則是扎進了紫麟軍那看似領袖者的鞋尖。

　　鞋裡並未滲出血來。

　　燕刀先行，燕子隨後。

　　李三自高處飛縱而下。

　　“各位繼續嘮，打擾了。”

　　李三一個掠身，像影子一般，飛速撿回兩把燕刀。

　　他的出現，的確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吃了一驚。

　　當然，除了我。

　　這飛刀要是再歪一點，可就要命了。

　　而且還是這麽瞬無聲息。

　　李三咳了一聲，道:“繼續嘮啊。”

　　半晌，才有人出聲。

　　“閣下是?”

　　“無名小輩，燕子李三。”

　　“臥槽……”

　　舉國通緝，管這叫無名小輩……?

　　現在是個人都知道你的名姓好吧，膽大包天偷皇璽，劫富濟貧燕李三。

　　李三站至我跟前，喊道:“我和我的師弟呢，就不參與你們的爭鬥了，我們來這裡就一個目的，討點錢財……順便帶個人走。”

　　黑衣人急了:“那為什麽向我們動手?！”

　　“別汙蔑人啊，可是你們先亂放箭啊。我可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啊，你瞧瞧，這些人可都完了。”李三說罷，扔出一堆弓弩。

　　袖裡、背後、腰間……鞋裡……

　　整整十把。

　　“你從哪掏出來這麽多?”我驚道。

　　“哈哈哈，獨門絕技……”

　　李三在笑，可這十把染血的弓弩還真的無法讓人笑得出來。

　　以跳脫的語氣，說著讓人膽寒的話。

　　眨眼間十條人命啊。

　　“打架嘛，不勢均力敵怎麽有意思?對吧?”李三語氣一變，接著道，“蝶戲樓我們帶走一人，阻攔者死。”

　　李三朝我擠了個眼色。

　　我收起劍，隨李三去蝶戲樓。

　　李三拎著燕刀，我扛著藏鋒，一時間沒人敢動手阻攔。

　　直至快到了蝶戲樓前，我才歎聲:“唉，都殺了?”

　　“難不成不該殺?”

　　“不不不，只是有點惋惜。”

　　“反正都是劊子手，沒什麽可惋惜的。”

　　李三漫不經心地往前走著，還沒到門口呢，腳下一滑，地面一陷，直接摔進了一個泥坑裡。

　　“哪個殺千刀的弄的！”

　　“好像是你先前布置的……”

　　“這麽帥整這玩意幹啥！”

　　←_←

　　躲過自己留下的機關陷阱，李三就推搡我上樓去把煙兒帶下來，我乾愣了片刻，轉頭一想，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便沒怎麽停留，入了蝶戲樓。

　　樓外紛呈雜亂，樓內花開如常。

　　無論未來命運如何，操控在誰手中，蝶戲樓內大抵也是現在這副光景。

　　她們似是知我來的目的，眼眸不是看我，而是看往樓上，神情裡充滿豔羨。

　　我是來找煙兒的。

　　而且是要帶煙兒走的。

　　她們多多少少都已經猜出來一些。

　　閣樓頂上，有人在彈著瑤箏。

　　循聲而去，正是煙兒姑娘。

　　她一襲白色流仙裙，此時此刻倒真像仙子般。煙兒面朝窗外，不見我的到來，自顧自撥弄著琴弦。我不識什麽曲中意，但也聽得出來這曲中的淒涼。

　　她聽聞腳步，便止住了弦聲，道:“官人請稍等。”

　　然後回頭一看，卻見是我，滿臉驚異，隨即冷下臉來，道:“你怎麽還不走?”

　　“這叫什麽曲?”

　　“落紅。

”　　“怪不得如此淒清。”

　　“客人不走的話，便請隨煙兒到廂房就寢吧。”

　　“我來帶你離開。”我不為所動，道，“來了很多人，死了很多人，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煙兒神情一怔，喃喃道:“有何用?你救我有何用?我不過一下流娼妓而已。”

　　“你是煙兒，救過我一命。一命還一命。”

　　“我不要你還！我這條賤命要還什麽還！”

　　“抱歉。”我低聲道，“你沒得選。”

　　“那我選去死好了！我不要我的命了！我不想活了！你滾啊！”她聲色淒厲，淚水自臉頰淌落。

　　這世道，無人不苦。

　　你想死，我需要你活。

　　“冒犯了。”

　　我往前一步。

　　煙兒厲聲道:“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眼前！”

　　她從瑤箏下取出一柄匕首，直指自己喉間。

　　我連忙止步，哪敢妄動?

　　她淚水決堤，哽咽道:“別枉費功夫了，我林煙大仇得報，真的真的再無可戀了，隻想一死了之，你走吧……走吧……”

　　“何必呢……”我歎道，“師父說過，這世間沒有真正的生無可戀，你不是還有自己嗎……”

　　“我已經沒有自己了！我整個人，整個身體，整顆心都在這程府被人吃得一乾二淨，我什麽都不剩了！什麽都不剩了！”

　　沒來由的，我脫口而出:“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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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兒這回是真的愣住了，握著匕首的手好像也松了一些。

　　片刻之後，她回過神來，拿著匕首指著我，哭喊道:“你……你算什麽?！救苦救難的菩薩啊！你怎麽不早一些來啊！你怎麽不早來啊?！你現在來有什麽用！”

　　我被噎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叮！

　　窗外寒光閃過，眨眼之間落在了煙兒手裡的匕首上。

　　我嚇了一跳。

　　匕首落地，旁邊是燕刀。

　　李三的身影從屋簷閃過。

　　謝了。

　　“唉。”

　　歎息之後，我趁煙兒失神之際，疾縱到她的身後，側掌拍去。煙兒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再把這架瑤箏也帶走吧。

　　扶煙兒坐到一旁，我走到瑤箏之前。

　　可就在我彎腰的一瞬間，箏上琴弦盡數斷裂，霎時間我只能邊退邊抬起雙手抵擋。

　　這是鋼弦！

　　房間四處無數琴弦飛射而來！

　　煙兒也在琴弦的攻擊范圍之內。

　　這特麽……還有陷阱……

　　我連忙閃身到煙兒跟前，彎背而擋。

　　嗖嗖嗖！

　　弦聲齊奏，如百鳥齊鳴，好似一曲華麗的樂章！

　　曲終，喋血。

　　我呲牙忍痛，這可是我出門歷練以來第一回受傷啊。

　　背後衣衫盡碎，血痕遍布。

　　好在只是輕傷。

　　我抱起煙兒，連忙離開此地。

　　離了蝶戲樓，只見李三牽著兩匹馬而來，全是紫麟軍來時的所騎的好馬，不說別的，肯定比大黃和追燕跑得快。

　　“你身上的傷怎麽回事?”李三見我身上血痕，語氣驚疑，急忙跑來查看。

　　“她用琴弦布置的陷阱，我沒注意，就中招了。”

　　“這要是換做普通人，那可得丟命了啊，真夠狠的。你沒事吧?”

　　“沒事，皮肉傷而已，隔兩天就好了。”

　　“真沒事?”

　　“真沒事。”

　　李三從腰間取出一個玉瓶，二話不說走到我的身後，我回頭望去，只見他從玉瓶裡倒出淡青色的藥粉塗在我的傷口上。

　　藥粉敷上去的一瞬間有些微痛，但是很快就是一陣清涼。

　　我感激地看了李三一眼。

　　“這是拿草藥磨成的止血粉，你這身衣服也穿不了了，你先換身衣服再走。”李三正說著，耳邊又傳來了刀劍聲，便說道，“算了，先離開再說。”

　　李三先行上馬，馬後是兩個滿滿當當的行囊。

　　“沒馬車嗎?”

　　“想什麽呢?我們又不是旅遊，接下來這兩幫人肯定都得追捕我們， 馬車太浪費時間了。”

　　“那她呢?”

　　“你自己看著辦，快走吧。”李三牽馬自後院大門走出，在門外等我。

　　我隻好先扶煙兒上馬，讓她趴在馬鞍上不至於能摔下來，再牽著馬走出院去。

　　“你就這牽著?你可是還受著傷呢。”李三問道。

　　“不然壓垮馬啊……”我無奈道，“兩柄劍，兩個人……再說我就是輕傷。”

　　李三連忙跑來，道:“把藏鋒給我，你扶著她坐你懷裡不就行了?”

　　他直接從我背上卸下藏鋒放到自己的馬背上，看他樣子拿著雖是吃力，臉上雖然是不耐。但我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我感覺有些不對。”

　　“啥不對?你在說些什麽呢?趕緊出發啊。”

　　李三騎上馬，往北而去。

　　我隻得上馬跟上，讓煙兒側靠在我懷中。

　　血液和藥粉混合物沾在她的衣裳上，有些髒了。

　　但是我現在感覺……也太尷尬了吧。

　　頭一回和女子這麽親近啊。

　　我不過剛弱冠，哪有過這樣的遭遇啊。

　　煙兒正值芳華年齡，臉上還有著殘留的淚痕，低頭細看，隻覺美豔不可方物。

　　我想，大概天底下也沒有這麽美的女子了。

　　嘶…！

　　差點撞樹了。。。

　　我連忙靜下心來，往前追趕李三。

　　救人，我在救人，想什麽呢！何子平！

　　我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李三不是找不到馬車，而是成心就是讓我與煙兒共騎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