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臻猜得出因著什麽,憑扈堅良,怕是不敢使喚烏顯煬的,烏顯煬肯繼續留在撫江侯府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扈堅良還哪裡敢對他指手畫腳。不過,楊臻好奇倒是另外一件事。
“其實不論於誰,想要抓住嵬名峴都是件難事,辛苦侯爺了。”楊臻稍作安慰道。
不過他這話卻引得站在他身後的楊青拿膝蓋頂一了下他的後腰,好在楊青動作不大,否則便要露餡了。
扈堅良如遇莫逆,笑道:“賢侄說的甚是啊!”
“說起這毒尊,晚輩有些件事很好奇。”楊臻說。
“賢侄盡管問便是。”扈堅良甚好說話。
“晚輩聽說從前侯府有五位奇子,可如今為什麽只剩毒尊了呢?”楊臻說問就問。
扈堅良歎了口為回憶而準備的氣,說:“從來都是花無百日紅,從前的蕭侯爺培養出了五個厲害人物,憑著這五人也算是壯足了侯府的名聲,只是後來這五人就慢慢散了。自從唐重死後,葉深叛逃,就連蕭侯爺的義子溫涼都與侯府鬧翻了,自蕭侯爺死後,溫涼也失蹤了,而雲輕又以‘尋找溫涼’的理由離開了侯府,最後便只剩下烏顯煬了。”
當時的扈堅良只是撫江侯府的一個小輔官,眼看著侯府分崩離析之後稀裡糊塗地接任了撫江侯,這原本沒什麽,因為一向無事,所以他一直以為上頭留著撫江侯一職是為了保住體面,沒成想被閑置了這麽多年後,竟然還能被啟用,而且一啟用還是這麽要命的差事。
“如此說來,毒尊與侯府淵源最深呐,這麽年了一直未曾離開。”楊臻說。憑昨日的印象,他私下裡覺得,烏顯煬與嵬名峴差不多,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人。
“哪有什麽淵源,”扈堅良笑得慚愧,“從前蕭侯爺待烏顯煬並不好,他肯繼續留在侯府完全是為了守著和溫涼的約定。”扈堅良想起侯府的那段時日就窩心,他目無聚視地恍惚了片刻後說:“涼公子心中還是有侯府上下的吧……”
楊臻不清楚他們撫江侯府的“家事”,他所模模糊糊了解的也大概是內部反目,至於蕭涼——扈堅良口口聲聲稱其為“溫涼”,便是以朝廷撫江侯的身份承認溫氏余孽了。
林年愛從前說過,撫江之刃蕭涼實際上就是溫氏被屠後僅剩的“余孽”。
楊臻說不上來自己對這溫氏余孽的印象具體怎樣,不過按烏顯煬的說法,溫涼其人似乎並不像個“孽”。看著扈堅良的樣子,楊臻便不想再追問什麽了,撫江侯府的事,他只是單純的好奇,知道的多點或者少點也都影響不到他查崆峒的事。
“其實,”楊臻打算稍微伸一下手,“崆峒也在到處找嵬名峴,侯爺可以去和梁奉一談一談,至少可以有個幫襯。”
“本侯確實有所耳聞,但只怕江湖門派都對侯府有所防備啊。”扈堅良搖頭。
“侯爺盡管放心,據晚輩所知,梁長老並非計較之人,他現在最想的便是抓住嵬名峴,侯爺若是與他聯手,對崆峒無疑是救助於危難,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呢。”楊臻說。
“既如此,本侯就寬心了。”扈堅良終於得到了一些安慰,笑道,“賢侄放心,本侯定會給聞太師和楊將軍一個交代!”
楊臻隨和地笑著拱手同他告辭,看著他帶著隨從出了院子。楊臻只希望他能給臧尚書一個交代,至於太師府和將軍府……
“你為什麽要讓他去找梁奉一?”楊青問。
楊臻看他,嵬名峴被自己藏在身邊,
扈堅良不可能找到,而自己剛才勸扈堅良的話在嵬名峴看來就是在耍人。楊臻說:“梁奉一身邊的人越多越複雜,他就越安全,先前我懷疑項東衢,可如今看來崆峒的事有可能是蕭牆之禍,有撫江侯府在,即便有人想動梁奉一,恐怕也會因為有所顧忌而從長計議了。” “我們只能等?”楊青總不甘心。
“我們可以刺激一下他們,讓他們無暇從長計議。”楊臻挑眉道。
“怎麽刺激?”
“他們不是在等你麽?那就讓他們見見你。”楊臻說,“讓所有人知道你在這裡,他們才能當眾嫁禍你。”
“為什麽還要給他們嫁禍的機會?若是說不清……”楊青皺眉不悅。
“如果他們嫁禍完了之後發現你是假的呢?”楊臻壞笑。
“什麽意思?”楊青聽不明白了。
楊臻往屋裡走,說:“我們首先需要做的是洗清你的嫌疑,若能順便找出真凶那是再好不過了,之後再查清想要殺聞太師的那個姓江的到底是誰,做完這兩件事之後,你隨我回去向聞太師道個歉便好了。”
他這麽說著,原本還跟著他的楊青突然不走了。楊青盯著他看,眼中的不滿顯而易見。
“當然,如果你不嫌麻煩,可以一輩子背著這道通緝令,”楊臻歪頭說,“可你倒是無所謂,撫江侯府的人就得受累了。”
楊青悶了許久才說:“那你當初為什麽要通緝我?”
“我通緝你?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楊臻倒不奇怪他知道這事,畢竟杜三斤那個死胖子那裡什麽消息都有。他又道:“你的劍尖都頂到聞太師的鼻子上了,你覺得朝廷會放過你嗎?誰讓你放著陽關道不走,非要過一條獨木橋?”楊臻站在台階上,低頭看著“楊青”,眯著眼停頓有序地說:“萬幸當時我在場,聞太師平安無事,現在我還可以給你正名,否則,你就死定了。”
把話放下後,楊臻便進了房間。
嵬名峴看著楊臻回房後,垂首無言。時至今日,他才看清楊臻對他的態度。不管怎樣,他刺殺聞太師已是既定事實,憑楊家和太師府的關系,楊臻不可能一點氣都沒有,即便是知道了他是為人所用,也不會完全心平氣和地面對他。楊臻剛才的話很清楚,如果嵬名峴真殺了聞太師, 楊臻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捫心自問,如果楊臻想除掉他的話,他早就死了。
嵬名峴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猛地回頭,看到了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鴻踏雪。
“你……”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你們倆吵架了?”鴻踏雪問。他走到院門口時正好看見楊臻居高臨下地訓話,雖然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麽,但看這書童的委屈樣子,他覺得他大概猜出是怎麽回事了。
“沒有。”嵬名峴說。
“沒有?”鴻踏雪往門框上一靠,一臉很懂的樣子,“那老楊訓你幹嘛?”
“沒有!”嵬名峴說得乾脆。
“那你站這兒幹嘛?怎麽不進去啊?”鴻踏雪笑得幸災樂禍,“還不是因為你家少爺不許你進屋了?”
嵬名峴不明白這人在這裡怎呼個什麽勁,他剛想瞪回去,面前的房門卻突然被拉開了。
鴻踏雪是靠著門框的,半邊身後的門突然撤開,他也被閃了個跟頭。
楊臻看著他,滿臉不耐煩道:“你怎麽又來了?”
“我……”鴻踏雪還沒想好理由,楊臻便又朝嵬名峴喊:“杵著幹嘛?趕緊進來!”
嵬名峴被喊得不明所以,他愣了吧唧地往前走了幾步便被楊臻一把扯進了屋,鴻踏雪想跟著進屋卻被楊臻一門拍在了外面。
門外的鴻踏雪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後怕得厲害——他剛才要是走得再快點,自己的鼻子就在門縫裡了。
吃慣了閉門羹的鴻踏雪毫不在乎,敲了兩下門後便又推門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