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時,眾人皆知,常成嶺輸了。
擂台上,許重昌的反手劍停懸在距常成嶺的喉結半寸之處。
試武大會的規則一向是點到為止,即便真是想要借此機會尋仇,周座的武林人士也不會袖手旁觀的。畢竟秋清明、圓淨等人在場,如今江湖上已經鮮有那麽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許重昌自下而上地看了常成嶺一眼,收回了手臂,轉腕將劍回成正手,收劍入鞘拱手道:“承讓。”
常成嶺吞了口唾沫,同樣拱手笑道:“多謝許兄手下留情。”
許重昌的兩條細眼彎了彎,“還望常兄代我轉達恭候之意。”
“許兄放心,若是小師叔想來,自然不會有所怠慢。”常成嶺說罷,轉身縱起下台。對於自己那散漫的小師叔,他可不敢隨便打包票。
逆元的原計劃是隻由七賢在夜場出戰,但蔣固敏出場了,常成嶺護妻心切,也就臨時上場了。不過這對逆元來說也無甚大礙,常成嶺回到席中後,與同門們討論了一番後開始圍觀許重昌接下來的守擂。
“你剛才說他指名讓小臻子上場?”任去來招手把常成嶺喚過去問。
“是,只是小師叔現下不在,”常成嶺回答,“即便是在,我怕小師叔他也不願意去。”
任去來側臉看了看秋清明,見秋清明目不斜視地只顧著看比武,便擺手道:“不用管他,你們也別去告訴若佟。”
“是。”常成嶺應著,退回了門徒之列。
“為什麽啊?”秋甜兒第一個不樂意。方才聽常成嶺這麽一說,她還想跑去給楊臻通風報信呢。
“就是啊,把老楊叫來上去揍那家夥一頓,不然怎麽把場子找回來?”鴻踏雪唯恐天下不亂地附和道。
秋清明這時緩緩回頭看了鴻踏雪一眼。這一眼雖是無波無瀾,但卻看得鴻踏雪毛骨悚然。
任去來納悶,“你瞧什麽呢?”
秋清明回過頭,端起小圓案上的茶喝了一口說:“明日的羅網擂,可以好好看看這些後生們的輕功了。”
任去來嘿嘿一笑說:“咱們這些後生裡小臻子輕功最好,可惜你們一老一小都不想去露一手。”
“若佟輕功是好,不過比起從前的‘西域雲中燕’卻差多了。”秋清明說。
雖是誇獎,但鴻踏雪還是聽得渾身一抖,兩滴汗頓時從額頭上滑了下來。
其實自鴻踏雪落至鼓樓時,秋清明和圓淨就已經注意到他了。旁人或許尚不能察覺到使出輕雲步法的鴻踏雪,但秋清明和圓淨卻是能做到的。
任去來護犢道:“小臻子才多大……”
“雲輕成名是也不過二十出頭。”秋清明實話實說。
雲輕,江湖人稱“西域雲中燕”,是三十年前的撫江侯五位奇子之一,其自創的“輕雲步法”是當今江湖中公認的最出眾的輕功功法。
“雲輕那家夥除了輕功好以外,還有什麽值得說道的?咱們小臻子比他強多了。”任去來橫豎都是不服。
秋清明笑而不語。他自然不會覺得西域雲中燕真比自己的小徒弟強,說這些無所謂的話無非都是給鴻踏雪聽的,也好提醒那小子別肆意妄為。
鴻踏雪總覺得不自在,畢竟有人當著他的面說他師父的不好,但他也清楚秋清明和任去來是何等人物。任去來說的沒錯,他師父雲輕的輕功獨步天下,但正面動手的本事卻稀松平常,雲輕不會的東西,鴻踏雪自然也就沒機會能學到,所以,
大名鼎鼎的盜靈和西域雲中燕其實差不多一個情況。 他別過臉去,盡量不那麽尷尬地同周從燕他們說笑,好分散自己對師父的羞愧之心。
擂台之上,許重昌在轉眼間又擊敗了三名挑戰者,引得四下一陣讚歎議論,都道崆峒最近雖勢力大損,但也好在是後繼有人了。
這時的崆峒席中總算是有了些熱絡的活氣,梁奉一那陰鬱了多日的黑臉總算是見了光,同旁邊的武當派掌門欒師道有說有笑地聊著。
下一個位攻擂者是南少林的弟子悟嗔,正是悟字輩三兄弟之第二。
少林是武林中公認的鼻祖式宗派,悟嗔的上場也讓不少人開始擔心許重昌是否能夠繼續守住自己擂主之位。
“行了,這下不用我哥上場了。”秋甜兒看著台上說,“少林寺的和尚都厲害得不得了。”
周從燕皺了眉,問:“你先前不是說那三個耍棒的和尚都是你哥的手下敗將嗎?現在他們怎麽又很厲害了?”
“他們要是不厲害,怎麽證明我哥更厲害呢?”秋甜兒得意道。
周從燕聽笑了。先前那三兄弟在錢塘撂倒那些院衛時,她沒能看到,現如今要好好看看話本子裡描述的那些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少林武僧。
說話間,許重昌與悟嗔已過了數十招,一時間不分上下。
許重昌一個騰空側翻躲過了悟嗔的劈山棍,再次看向悟嗔時,他的眼中明顯少了耐性。他提劍迎面對上悟嗔,他將手腕上挑,原本指向悟嗔肋骨的劍鋒陡然提至了頸前。悟嗔機敏地歪頭躲開,他本想立棍頂飛許重昌的劍,但卻忽聞耳邊起了更急厲的破風聲,登時便覺不妙。
許重昌在悟嗔側首躲開劍鋒時,便在向前衝進的同時轉腕劃劍,他的劍以劍柄為中心,在他的手中畫了一個完整的圈,在悟嗔的左側顴骨上劃了一道口子,一擊未完,劍在手中穩住後,許重昌又撤臂下拉,劍刃貼著悟嗔胸膛前的武棍劃過去,收勢時尚是正手,再次起勢時又瞬間轉為反手,他跟進一步,將反手劍自上而下,斜著劈了下來。
腮上掛著血的悟嗔眼看著劈頭而來的一劍,躲避不得,隻得掄起武棍橫擋。
這一擋僵持了片刻後,許重昌和悟嗔均被彼此的內力震開,而悟嗔的武棍更是生生被砍作兩截。
秋清明凝著目光看著擂台上的比試,稍稍側臉道:“成嶺,去把若佟叫來。”
秋甜兒一聽這話頓時來勁了,“怎麽怎麽,爺爺您要讓我哥上場了嗎?”
秋清明寵溺一笑:“快去快回。”
秋甜兒頓時歡蹦亂跳, 拽起周從燕便跑沒了影。
常成嶺一番無奈,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辦,旁邊的焦左戎催他道:“門主自有道理,你趕緊去,務必道明是門主師公讓小師叔他來的。”
“好。”常成嶺應著,趕緊追了上去。
楊臻前些日子吃吃睡睡懶散慣了,如今一有空就得睡一覺,本來有楊青守著,他睡得也踏實,但秋甜兒吵吵嚷嚷地衝進屋子時他便睡不著了。
秋甜兒看著還沒從床上爬起來的楊臻,一臉不可思議道:“哥你幹嘛?大白天的睡什麽覺?”
“我閑的沒事,幹什麽不行?”楊臻沒覺得哪裡奇怪。
旁邊一同進來的周從燕面上憂色,欲言又止。
“別睡了,”秋甜兒把他從床上拖下來,“走走走,趕緊去演武場!”
楊臻瞧她又為這破事,抱緊床柱賴著不肯道:“不去不去。”
秋甜兒習慣性地撒嬌道:“去嘛去嘛!”
“師父他老人家不會隨便讓我撒野的,我去了也沒用,你總不能連你爺爺的話都不聽了吧?”楊臻扯開她說。
“可是,就是爺爺他讓你去的呀!”秋甜兒噘嘴。
楊臻不信:“怎麽可能……”
常成嶺快步走進來,拱手道:“小師叔,門主師公讓你趕緊過去。”
楊臻皺了眉。
“真是你師父讓你去的。”周從燕最後肯定道。
秋甜兒一副“看你冤枉我了吧”的模樣,朝他叉腰哼了一聲。
“我知道了。”楊臻點頭,又對楊青說:“走吧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