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緯不肯動彈,他尚且擔心萬一他走了,他師娘被欺負了怎麽辦?
周從燕看著蘇緯,朝樓內揚了揚頭,示意他上去找楊臻,她現在隻想趕緊把事打發完然後快點離開這裡。
蘇緯十分聽話,一頓小跑進了藏花樓。
“你想說什麽趕緊說。”周從燕有些不耐煩地說。
“周姑娘放心,我已與楊公子講明白了,我與他之間只是君子之約,再無其他。”程莞顏善解人意地解釋道。
“哦……”周從燕似是不在意般地隨口應了聲。
程莞顏看著她的樣子,笑歎道:“周姑娘,這個世上呐,每個人都有自己適合的人,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那個適合自己的人,你很幸運,適合你的和你適合的你都遇到了,而且還是同一人。”
周從燕把她的話聽完,又有些不明白了,話的意思她聽得很懂,卻不明白程莞顏為什麽要對她說這些。她盯著程莞顏問:“你說這些幹嘛?”
“不好意思,太羨慕了,忍不住就說出來了。”程莞顏笑道。
周從燕覺得這人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想不出什麽話擠兌她,隻好嗯嗯哦哦應了兩聲。
蘇緯跟著楊臻出了藏花樓。
程莞顏把手中的小花盆遞給楊臻說:“這盆白葵還有的長呢,用完之後也可以繼續養著。”
楊臻看著盆中精致的小白花,說:“多謝程樓主了。”
幾日後,三人帶著小白花趕到了藥師谷。
“就是這玩意兒?”林年愛端著那盆旺盛的三葉白葵左右打量。
“沒錯,你趕緊看看這東西能不能幫到你。”楊臻催他。
“沒問題,”林年愛說著便從中薅了一朵,“把這剩下的栽上,日後好好琢磨琢磨。”
楊臻拉住要往菜園子走的林年愛說:“這東西能隨便種麽?你不怕它把你的藥都毒死?”
林年愛磨了磨牙,無甚所謂地說:“那就單獨種唄!去去,到屋裡給我找把鏟子去。”
楊臻瞧他這樣也懶得多說什麽,調頭找鏟子去了。
“走吧周丫頭,跟老頭子到菜園子拔草去。”林年愛招呼了周從燕一聲,領頭往山谷側方走了過去。
周從燕答應著,領著蘇緯跟了上去。
“這小家夥是誰啊?”林年愛一邊走著一邊隨口問到。
“他叫蘇曉衡。”周從燕幫忙介紹,但說罷後又悄悄問蘇緯道:“你說你的大名叫什麽來著?”
“蘇緯。”蘇緯乾脆自己介紹了,“我是我小師父的徒弟。”
林年愛白眼一笑:真是天衣無縫的自我介紹。他斜眼問:“你小師父是哪位?”
“就是您剛才讓去找鏟子的那位。”蘇緯說。
林年愛把自己的老年童顏使勁一皺,眯小了眼睛盯住了蘇緯。
蘇緯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不知該作何回應,萬幸楊臻這時拎著小鏟子過來了。
林年愛正好把楊臻往旁邊一拉,跟他嘀咕道:“你收徒弟了?”
楊臻抬了抬眉毛,回頭看了看蘇緯後毫不掩飾,大方地點了點頭。
“秋老頭知不知道?”
楊臻搖頭。
“你收徒弟不告訴他?”
楊臻看著這老頭,覺得甚是可愛。“我是專程來告訴你的。”他笑著跟他說。
“告訴我?”林年愛被他笑得不明所以。
“你的徒孫,當然得告訴你了,你不會介意我把衝經教給他吧?”楊臻也作低語狀。
林年愛懵了片刻後,眼睛突然就亮了:“你終於把我當師父了?”
林年愛的關注點令楊臻有些無語,他點了點頭,又追問:“我把衝經教他了,你……”
“好說好說!”林年愛笑得甚是歡樂,攬上楊臻的肩膀說,“教就教了唄!”
兩人又重新回到了蘇緯跟前。
林年愛的反應著實令楊臻驚訝。照林年愛之前的說法,衝經元氣很重要也很珍貴,是藥師谷的傳家寶、命根子。說實話,在把衝經元氣的心訣告訴蘇緯之前楊臻還有所顧忌,怕林年愛生氣,想著以他的驢脾氣怎麽也得發作一陣子,可如今他竟是全然沒把這事兒往心裡去。
說林年愛之前淨是胡吹決計不可能,楊臻不是不知深淺的,衝經元氣到底多珍貴他心裡清楚得很,可如今林年愛就隻為他把他當師父了,就喜滋滋地不管了?
真的就這麽在乎?
楊臻把蘇緯拉到林年愛近前,說:“你看看阿衡,他身子不太好……”
林年愛樂呵呵地看了看蘇緯,轉臉又看他道:“叫師父。”
楊臻被這個老小孩搞得真是束手無策了,他笑了笑,稍微低頭看著早已經比他矮了半頭的小老頭,再認真不過地喚道:“師父。”
“哈哈哈!”林年愛毫不收斂地笑了,笑罷,他和藹地拍了拍蘇緯的肩膀說:“小家夥,你以後可就是藥師谷的人了。”
“嗯!”蘇緯點頭,“師爺好。”
“哈哈哈!”林年愛被這乖巧的徒孫逗得又放肆地笑了起來。今兒個他高興,看誰都順眼,可當他把三指搭上蘇緯的手腕時,笑就有點變味兒了。他側臉看了看楊臻,眼神有點奇怪,但回過頭看蘇緯時神情又變回了樂呵呵的樣子。他再次拍了拍蘇緯的肩膀,不過這回的力道比上次小了七分,他朗笑著說:“小事兒,好好跟著我們爺倆兒,保你長命百歲!”
“那……我能學武功嗎?”蘇緯看著他,眼中盡是期待。
林年愛捋了捋他的小山羊胡子說:“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學好衝經了,萬事不能一蹴而就,等你能走穩了再惦記飛吧。”
“好!”蘇緯高興地使勁點頭。
只要有希望,就還有機會。
入夜,周從燕、蘇緯各自睡下之後,楊臻摸進了林年愛的藥草園子。
逛菜園子向來是林年愛醒後的第一件事,也是睡前的最後一件事。
楊臻行至蹲在藥草叢裡的林年愛旁邊問:“三葉白葵管用嗎?”
林年愛點頭:“確實有效,再有個兩日,應該能配出些有用的東西來。”
“阿衡的事……”楊臻又問,“你真的有辦法嗎?”
“不好說啊, ”林年愛的語氣難得這麽嚴肅,“待會兒睡著了向祖師爺們討教討教。”
楊臻也不說話了,這回看來是真的技窮了,都已經想去投靠那些還不知道有沒有的祖師爺了。
“這孩子夠嗆能活到三十啊,”林年愛從草叢裡薅了一根甘草苗塞進嘴裡嚼了嚼說,“你是從哪兒找來這麽個慘淡娃兒的?”
“從蘇為籌那裡領來的。”楊臻說。
蘇策,字為籌。
林年愛想了想,猜測道:“爺孫?”
楊臻點頭:“蘇為籌也被‘六木陰噬脈’傷過……”
“蘇為籌我沒能幫上忙,這個蘇家的孫輩我會盡力而為的。”林年愛站起來說,“誰讓他是我徒孫呢?”
楊臻慚愧地笑了笑,林年愛說“沒能幫上忙”,證明當時他是知情的,沒多做解釋八成是不願意提起,既如此楊臻也不會多問。
“不過憑山海閣的神通,怎麽會讓自家娃娃變成這個樣子呢?”林年愛說著,開始和楊臻在園子裡閑逛。
“不知道,阿衡沒說過,好像是胎中不足所致。”楊臻說。
林年愛點頭:“的確是先天不足,這孩子多大?”
“剛二十。”
“就比你小一歲?你小子可會佔人家便宜。”林年愛挖苦道。
“是他自己要叫我師父的,我又不是沒拒絕過。”楊臻習慣性地跟他頂嘴。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林年愛想起從前楊臻那股子擰勁就覺得心裡不平衡,不過這回他也沒多糾纏,轉言道:“蘇弈也是二十年前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