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己之身兼具三種真氣這等事怎麽都是不可思議的事,若是換成旁人,即便是把三種真氣的心法擺在臉前也未必能有本事全部攬下。能練真氣的人未必能習逆元氣,但能習逆元氣的的人都能學真氣,能學逆元氣的人無非是比另一部分人多了一個選擇,但這兩個選擇說到底只能選一個。即便是有衝經在中間調和,也需要合適的體質來容納。若體質相合,便是相安無事,若體質不和,橫豎都是對矛盾。
想想也是,楊家哪會出這種奇才?耗盡上下八代人的福氣都未必能換來。
百年來,江湖中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事,這也是不少江湖中人一直以來所向往和追求的,如此珍稀,廣聞之後必生禍端,林年愛自然不想讓人知道。有林年愛的警告,楊臻會三種真氣的事他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林年愛隻道下不為例,但楊臻也明白他並非全然反對解救嵬名峴之事,否則他早就把嵬名峴收拾一頓趕跑了。楊臻知道這中間利害後,下次再遇見肯定有所猶豫,但是此刻想想,如果當時知道此事如此凶險的話,就真的不會做了嗎?
楊臻不知道,但他知道照事後看來,如果當時不做,他肯定會後悔。
“你知道‘六木’從何而來了嗎?”林年愛問他。
楊臻點頭:“韓驍,就在崆峒派。”
“沒聽說過五毒有這號人物啊。”
“只是個短見的嘍囉兵,五毒宗散掉之後被施老前輩撿回去,就拜入崆峒了。”
“那家夥還有麽?”林年愛不放心。
“還有兩支。”
“呲,”林年愛咬牙嫌棄,“禍害!”
周從燕趴在老蔡池邊上,拎著條小魚逗池子裡露著半個頭的金面烏龜。
老蔡的花腦袋伺機而動,眼瞧著頭頂上的美食落的低了些時便猛地彈出頭來撲個空——周從燕存心想惹著它玩,自然不會讓這隻老烏龜如願。老蔡雖說活得久了,卻也沒見過哪個投食這麽閑得慌,要喂不喂的,怎麽這麽煩龜呢?
金面老蔡縮著腦袋伏在池子底下,凜著一雙龜眼盯著水面之上的周從燕。
“幹嘛呢?”
楊臻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周從燕的身後。
周從燕被嚇了一跳,哆嗦了一下手中的魚掉進了池中,池中的老蔡瞅準時機一個探頭接住了魚,掂了幾下後調頭沉進了池中。
“你嚇死我了!”周從燕眼看著老蔡含著魚潛到池子底後,驚嚇之余又有些惱,反手就給了楊臻一拳。
楊臻揉著被周從燕搗了一拳的胳膊,笑道:“你調戲一隻老烏龜有意思嗎?”
“要你管啊!”周從燕想給他再補一拳,但楊臻撤了半步拉開了距離沒讓她得逞。報復未果,周從燕噘嘴強鼻斜眼瞅他。
楊臻哈哈笑幾聲,蹲到池邊抽出腰間的藏鋒拍了拍水面,亮堂地喊了聲:“老蔡。”
直接碰水面沒準會被底下那隻老活物當成是投食。他先前已經告訴過周從燕和老蔡相處的基本注意事項了,最重要是一條就是水面以上隨便戲耍,水面以下老蔡最大。
臉上貼了金的老蔡慢悠悠地從水面下拱了出來,探出頭來看著楊臻。
楊臻拎著個小簍子,捏出兩條小魚仔遞到老蔡臉前。
一看是熟人,老蔡就放松了,慢條斯理地含住魚仔吞了下去,然後任由楊臻蹭了蹭它金燦燦的頭頂。
周從燕在一旁看著,不禁佩服道:“能把一起烏龜養得這麽聽話,
真不容易啊……” 楊臻笑,繼續喂食。
在喂老蔡這一方面,楊臻從來不含糊,每次來喂食都孜孜不倦、任勞任怨、勤奮刻苦,想吃多少他就喂多少,從不吝嗇,就像喂圈裡的豬崽一樣,就連看它的眼神都帶著油鹽醬醋的芬芳。
老蔡吃撐了之後翻了個個兒,伸了伸短腿,在水面上浮了一會兒後又沉到了池子裡。
“這到底是個什麽種?”周從燕看著池子平靜下來後扭頭問楊臻。
“大補的品種。”楊臻底眸看著水面,眼中盡是關愛。
周從燕本來還沒聽懂,但看到楊臻那一臉起灶生火的表情以後就明白了。“不是吧?老蔡長得這麽稀罕,你還想吃它不成?”周從燕頓時覺得老蔡活得有些冤枉。
“是老驢頭說它藥用價值大的,我只是想試試而已。”楊臻說。
“啊?所以說林神醫是把它當藥養?”周從燕甚至感受到了一些炎涼。
楊臻搖頭,不無遺憾地說:“若是真當藥養,它早就連殼都沒了。”
周從燕聽得眼角抽搐,不禁好奇道:“它究竟有什麽神奇藥效啊?”
“神奇藥效,說吃了包治百病、長生不老也不現實,說到底是頂著殼子的四腳老物,大補肯定跑不了的,沒病不虛的人大概受不起。”
周從燕松了口氣,雖說這平常功效讓人有些失望,但好歹不用非得吃了老蔡不行了,這稀罕可愛的老龜,若是她養的,誰敢吃她跟誰急。
入夜,瘋玩了一天的周從燕早早地睡下了,楊臻陪著林年愛逛完菜園子後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白日裡,林年愛親自給周從燕打掃了間屋子,並將其定為周從燕的專房,成了藥師谷第三間能住人的屋子。
至於嵬名峴睡哪兒,林年愛提都沒提,藥師谷這麽大,哪個樹杈草叢不能睡一晚?
不過這也無所謂,反正這些日子以來嵬名峴做楊青也習慣了,在楊臻的房間裡隨便搭兩張板凳便能就付一晚。
楊臻進屋時,嵬名峴正好一個歪頭從瞌睡中醒了過來。
“喲?吵到你了?”楊臻笑道。
嵬名峴坐正了些,搖了搖頭。
“怎麽?吃飽了沒?”
因著林神醫不管飯,嵬名峴連吃了兩頓烤兔子。這算好的了,藥師谷的兔子個頂個的肥美,若是換成林年愛,只會讓他去挖野菜果腹。劍魁飯量不小,若一直這麽下去,藥師谷裡的兔子恐怕要集體逃走了。
嵬名峴雙手窩懷縮在板凳上,點了點頭。
“行,那就睡吧。”楊臻彈腿跳坐到床上, 躺下便要睡。
“謝謝你……”
楊臻聽著這幽幽弱弱的聲音,側臉看了看他笑道:“又來了,你可是劍魁啊,幹嘛這麽拘索?”
嵬名峴安靜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說:“總之,多謝你。”
“行,你的謝意我收到了,不過下不為例,下回再橫在我面前我可就不管你了。”楊臻枕著雙臂說。
“嗯。”嵬名峴點頭。
“你若真想謝我,過幾日便隨我回京城向聞太師賠個不是,好好認錯,沒準就能把你的頭上那道通緝令給撤了呢。”楊臻說。
“我知道。”嵬名峴徹底不抗拒了。
雖然他覺得聞太師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但既然楊臻開口了,他便不會拒絕。他信楊臻,或許會整他,但卻不會真害他。
“自然,要說服聞太師,有些事還得去問問杜三斤那個死胖子,若無他這個中間人,很多事都不會發生。”楊臻一提到杜三斤就牙癢癢,“咱們離開藥師谷後先去紹興。”
這些事先前花千樹問他的計劃打算之時他並未提到,並非是那時並未計劃到,而是乾系重大,不便廣傳,更不必讓無關之人知道。
“好。”嵬名峴聽著,隻管答應。
“把燭火熄了吧。”楊臻躺下就不想動了。
嵬名峴端著盞燭台,把房中其他的蠟燭逐一吹滅後,看著床上翹著二郎腿的楊臻說:“睡吧。”
楊臻應著翻了個身、呼了口氣便睡去了。
嵬名峴坐回自己的冷板凳,把屋中最後一點光熄掉後便也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