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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巢》第62章 神醫碎嘴
  周從燕覺得在藥師谷的日子快得出奇,眨眼間便是四五日了,這幾日中她除了飯點跟著林年愛學做飯以外,就是跟著楊臻四處閑逛,順便從楊臻那裡學點基本的武學常識。從前她只顧著向往俠客生活,如今要拿起才知道做俠客真不容易,學武功也不是單純地練拳腳,要講究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周從文不好學問,她從來也是不讀四書不閱五經不解正史,相較之下,話本子之類的閑書倒是看了不少,搞得她滿腦子都是些稀奇古怪、離經叛道的想法。楊臻給她講元督氣任的基礎之道時,她卻只顧著幻想有朝一日學有所成大殺四方的威風。

  她這種精力遊離的狀態楊臻用不了半晌就能看出來,此時的周從燕說要學武功只是憑著那股新奇勁兒,覺得無聊之後,新奇也就煙消雲散了。既然如此,那就別想什麽從基礎開始了,直接教些簡單實用看上去又好看的防身招數吧,畢竟動手比動嘴實在多了。

  好歹是楊臻教出來的人,還用擔心行走江湖嗎?

  不過教了大小姐幾招防身術的後果是這姑奶奶見了人就想試身手,和楊臻還好,楊臻知道讓著她,和林年愛玩玩也無所謂,本來林年愛的功夫也是缺胳膊少腿的水平,但這姑奶奶竟然對嵬名峴下手了。

  嵬名峴簡單得很,周從燕甩出來的一隻腳還未蹭到他的衣角,他就背手把周從燕掀翻了。嵬名峴的不解人意換來的是周大小姐好幾日的冷面相對,不過他也不在意這些,倒是楊臻專門來提醒他,平時避著點周從燕,惹不起就躲遠些。

  他們在藥師谷待了幾日,林年愛對嵬名峴的態度也有所改變,倒不是因為嵬名峴做了什麽讓林年愛歡喜的事,也不是林年愛突然善心大發,只是林年愛發現這幾日谷中的兔子仿佛文靜了不少——想想就知道兔子們哪去了。

  其實嵬名峴除了抓兔子吃兔子以外,也沒閑著。菜園子裡的雜草幾乎被他包辦了,為了不誤傷草藥,他還從楊臻那裡學會了分辨幾種草藥。

  一日,林年愛晨起來菜園子裡視察,老遠看到院子裡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在草藥叢裡動,走近了些才發現那是嵬名峴蹲在地上貓著腰薅草。剛認出他時,林年愛還在心疼自己的草藥,生怕他不分五六的全都拔掉,但真站到他邊上的時候才知道這家夥竟然分得清哪些是雜草。

  “起得這麽早?”林年愛一時間還是去不掉自己語氣中的冷嘲。

  “嗯……”嵬名峴點了點頭。他對睡覺從來沒什麽依戀。

  林年愛站在旁邊看他拔草,也不知看了多久,嵬名峴終於忍不住說:“楊臻還在房裡睡著……”

  林年愛斂出了雙下巴:這傻大個以為他是專門來問崽崽的?

  “你……”林年愛在心中一陣嘲笑後,指了指嵬名峴面前的一塊藥田說,“利利索索的,趕緊把草拔完了滾過來吃飯。”語罷,他甩了甩袖子直接走了。

  嵬名峴聽了林年愛的話,回味了片刻後,薅草的手慢慢停住了——剛才林年愛是叫他去吃飯了嗎?

  早飯過後,周從燕收拾完飯桌就跑出去玩了。

  林年愛和楊臻爺倆湊在一塊刷碗,留嵬名峴一個人蹲在門口不知該幹什麽。

  “怎麽,良心發現了?”楊臻笑他。

  今早起來一進飯堂就發現桌上擺了四碗飯,楊臻當時就納罕,這小老頭怎麽突然就肯管飯了?

  “良心發現?老夫的良心一直胸膛裡活蹦亂跳,倒是我這谷裡的兔子,

我怎麽覺得越來越少了呢?”林年愛撇嘴。  楊臻也不羞:“你不管飯,還不讓人自己找吃的?又不是什麽靠喝露水過活的仙女。”

  “小兔崽子,你這是在吃裡扒外嗎?”林年愛抬手朝他腦門上虛晃地招呼了一下,“白疼你了!”

  楊臻嘿嘿笑了兩聲:“橫豎現在你肯多煮一碗飯了,也算是解救了那些將亡未亡的兔子們。”

  “我再不管飯,過兩天他就得打我谷裡鳥的主意了!”

  飯後散步,三人一起溜達到了老蔡的小池子,林年愛把老蔡喚出來,摸著它的金臉盤說:“瞧瞧,你看你把老蔡喂的,跟個背著殼子的豬一樣!”

  “胖有胖的好處,我今天喂到它嘴裡的,早晚有一天它都會還給我。”楊臻說。

  林年愛斜眼瞅他,知道他又想著清蒸糖醋什麽的了,嫌棄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許打老蔡的主意,你沒病沒災的,老想著怎麽吃它幹什麽?不怕補死你嗎?”他拍了拍老蔡的頭,把老烏龜按回了池子裡,領頭離開了老蔡的地盤。

  嵬名峴在這爺倆後面跟著,只聽熱鬧不搭話——事實上他也完全插不上嘴。

  不過林年愛卻不想他就這麽閑著當長腿的竹竿,關於嵬名峴他或許只能奚落嫌棄些有的沒的,但說起與之相關的另一個人,他可就有的聊了。

  “不是我吹啊,你看同樣是帶徒弟,牧雲決那家夥帶出來的就跟你差遠了!”林年愛沒事找事道。

  嵬名峴抬頭看他,他初來乍到,搞不懂林年愛要幹什麽。楊臻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他知道這老頭子八成又想吹點什麽東南風了。

  “你說實話,”林年愛扭頭問嵬名峴說,“雖說你是牧雲決的徒弟,但說到底你也沒見過他幾回吧?”

  嵬名峴收了收下巴,沒說什麽,但誰都能看得出來他這是羞不忍啟齒的默認。

  林年愛哼笑幾聲:“我就知道!就憑牧雲決那德性,在人前多呆一會兒就跟扒皮他抽他筋一樣,怎麽可能寸步不離的帶徒弟?”

  嵬名峴不說話,如今他細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師父。自從被撿回去之後,他就一直被牧雲決放在山溝中的一間茅草屋裡,牧雲決除了每隔幾日像探監一樣的來給他擱下點吃順便教幾句劍影訣以外, 完全不給嵬名峴其他任何與他相處的機會。

  “你是說堂堂劍聖,怕見人?”楊臻覺得有意思。

  “豈止是怕見人,著急了連話都不會說!”林年愛笑得放肆,“結結巴巴的,可真是愁死個人!當年他出師,到神兵城求趁手兵刃的時候可費了不少功夫,要不是秋老頭,牧雲決那家夥說不定還在用樹杈子戳人呢!”

  楊臻看著林年愛的樣子,覺得饒有興味。他一直覺得,林年愛談起“想當年之事”的時候,是他最驕傲的時候,不管是誰的輝煌,經他的嘴說出來,都好似是屬於他的輝煌。

  “所以……我師父跟劍聖就是這麽認識的?”楊臻問出了嵬名峴同樣想知道的事。

  林年愛點頭,“說來也是緣分,要不是因為牧雲決,秋老頭和我大概還沒機會認識唐钜呢!”

  唐钜是牧雲決的師兄,他的名號和牧雲決的一樣響亮——劍尊。

  “還別說,你這樣子雖然不像牧雲決,卻有點像唐钜。”林年愛朝嵬名峴說。

  他所說的像是他所看到的嵬名峴的表象,但也只是有一點點像。

  楊臻和嵬名峴跟著聽著,畢竟講的是黃金時代的前輩,平時可少有這樣的機會能聽到這些。

  “唉!”林年愛歎了一聲,“唐钜沒得早,時隔半輩子,能教出個跟自己師兄有點兒像的徒弟,那個老結巴應該也能有些慰藉吧……”

  楊臻看向嵬名峴,正好對上了他目光。都知道劍尊唐钜英年早逝,只是他們這些聽故事的人從未想過故事中的人曾經和如今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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