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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6章:陳嬌娥
  鐵,對於塞下來說是極寶貴的物資。大部分鐵料都用在甲胄器械,諸部民間用鐵十分艱難。燒水煮飯,大部分是陶釜,很多貧苦部落,農具都是木製、石製。

  不用說一個部落,就是大同軍也不可能撥出幾萬斤鐵,用於修建橋梁。但如果是嗣昭私人修建橋梁,那是任何人無法限制的,唯一的麻煩是,鐵從哪兒來?

  無論是雲州市還是新城市,鐵料就不要想了,能有幾萬斤鐵的地方,只有太原西市。但即使是太原,大部分的鐵料也是河東節帥府管控,西市上民鐵十分有限,大量采購會引發鐵價劇烈上漲,接著就是官府的干涉。

  不過高文集是太原不良帥出身,對哪家吝鐵不售一清二楚,至於他打算如何逼這些鐵商出售,那就是他的本事了,嗣昭相信高文集,放心回到木塔山果園。

  二月春深,河患已經徹底解除,小兒都回了各部,塞下春播已經開始了。

  此時圍莊墊已經築了八成,果園外的長壕也挖掘了近2裡,正常情況下,在凍土上不可能乾這麽多。安敬思讓小兒點燃柴火,使凍土好挖了許多,但這土方量也是驚人的,小兒們的拚命也可見一般。

  果園已經是第二季了,園裡的活計並不重,劉彥琮、劉琠帶著幾個新入夥的回紇部小兒,就足以應付了,嗣昭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開荒上。

  因為安敬思主動做出了和解姿態,沙陀兒對粟特兒的憎惡也減少了幾分,也都大體認同了嗣昭和敬思的私下協議。

  二月中旬,積雪融化,草場開始返青。粟特兒的牛群也到了,沙陀兒早已打好木樁,建好了畜欄。這裡的牧草夠牛群吃一陣子,但要到夏季豆料下來,那是遠遠不夠的,算上其他兩圃的草料也不夠。

  不過那是營柵兒操心的事情,為了讓這些鬧騰的家夥少挨點揍,嗣昭安排李承誨、王大夯這些家夥飼養牛群,草料的事情自然也是他們操心,他的精力在其他兩圃。

  割草、平整、施肥、深翻、起壟、開渠、澆水、播種,這活計不輕,40多個塞下小兒日夜奮戰在耕地上,一個個累的腰酸腿疼,怨聲載道。

  好在莊園不缺牛,嗣昭又找高文集,搞到了一批鐵犁,總的來說,春播還算順利。

  馬上要到2月底了,嗣昭又要到雲中守捉城參見養父,不過他現在不擔心養父考較,他現在的弓馬不比塞下小兒差,他當然沒有養父的天資,但他已經足夠出色了。

  他擔心的,是莊園的未來。

  天將黃昏,殘陽落在管涔山巔,紅霞滿天,小兒們收了工,正圍著篝火烹食粟米飯。

  正是春荒時節,大部分部落只有野菜和麩糠充饑,小兒們有乾乾的粟米飯,還有豆豉下飯,已經很知足了。這其實多虧了張汙落,去年秋天糧賤的時候,他就鼓動果園采買了1千余石糧食,粟麥各半,除了換來牛群,剩下的糧食也足夠熬到夏糧收獲。

  一些小兒跨著馬,揮著鞭,驅趕著牛群回圈,更多的小兒縱馬呼嘯來去,較量箭法,不時爆發出陣陣歡呼。晚霞映在他們臉上,滿滿都是喜悅,好一派塞下風光。

  3個小兒悠閑的坐在畜欄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嗣昭指著廣袤的田野,說道:“你們看,咱們的的耕地北高南低,灌溉全靠引來的兩股山泉,若是遇上旱災,山泉斷絕,又該如何?”

  康義誠笑道:“還能如何?往年遇到天旱,除了在毗沙天王寺築壇祈雨,

就是到渾水河擔水了。”  嗣昭搖頭說道:“若是三圃都開出來,就是2千畝耕地,靠水桶擔水,怕是累死也澆不了這麽多地。”

  劉彥琮說道:“水壕裡存著水,你還擔心什麽呢?”

  嗣昭說道:“水壕裡的水可以應付小旱,大旱可不行,若是山裡一滴水也下不來,這點水濟得什麽事。”

  劉彥琮歪頭看著他,說道:“你可想的夠多的,這水災剛過去,就想到旱災了。”

  嗣昭說道:“土裡尋食,一事想不到也會挨餓。在汾州,那些豪富的田莊有一種盤絞翻車,可汲烏馬河水澆地,不知沙陀軍的工匠能不能打製。”

  康義誠想了想,說道:“活了這麽大,從來就沒見過什麽水車,咱們的工匠怕是造不得的。太原一定有,奈何咱們請不起。”

  劉彥琮皺著眉頭,說道:“你的意思是開挖水塘,預先存水?”

  嗣昭說道:“那太費工,咱們這幾個人,連掘濠都沒有人力,何況再開挖水塘。”

  劉彥琮問道:“你主意多,你說怎麽辦?”

  嗣昭說道:“倒是有個辦法,不知行不行的通。”他看著牛群悠閑的徜徉,緩緩說道:“我想在高坡處打井,那倒是簡便些,而且使費也不貴。就是不知能不能打出水,若是井成,就能保證耕地用水。”

  康義誠說道:“雖說比在河裡打水要好,但也不輕松,這得多少桶水啊。”

  劉彥琮笑道:“用轆轤汲水,桶傾水出,和我們的灌溉水渠勾連,倒也並不費事。”

  康義誠搖頭道:“若是打不出水,一樣要給井匠使費,這也是一大筆錢。”

  嗣昭說道:“總比遇上大旱,顆粒無收的好,而且這個季節糧貴工賤,我們用糧食代工錢,可以省錢不少。”

  彥琮點點頭,說道:“你放心去雲中吧,我們幾個商議一下,若大家都沒有異議,就打井。”

  第二日,嗣昭就離開神武川,又一次踏上了雲中大道。正是塞下的春天,嚴寒已經過去,天高雲淡,到處春光明媚,沿途牛羊成群,田野青青,鳥兒婉轉啼鳴。

  他全副武裝,跨著一匹馬,還牽著一匹馱馬,身左是奔騰的桑乾河,身右是魏巍木塔山、六棱山,山上林木森森,生機勃勃。

  如今去雲中守捉城已經不是苦差事了,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陳嬌娥,他心中竟有些隱隱的期盼,不知什麽時候,呼蘭在他心中的模樣越來越淡薄,只有見到那小嬌娘,才能讓他回憶起那韃靼美少女的模樣。

  嗣昭快馬加鞭,當晚就趕到了雲中驛,興衝衝的來到倚翠樓。

  見到王嗣昭,慕容大娘自然歡喜,李七娘有客人,老鴇兒先把他引到一間客廳。不一刻,陳嬌兒端著肴果酒壺來到廳裡,給他倒了酒,說了會兒閑話。

  見到陳嬌娥當面,嗣昭倒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他自幼口吃,本不善於言辭,對小女兒家,更不知說什麽好。

  陳嬌娥見氣氛沉默,就拿了琵琶,給他彈了一曲《白翎鵲》。

  這雛妓天資聰穎,辭曲歌琴一學就會,很得慕容大娘寵愛,一曲琵琶曲彈的輕靈婉轉,已經有了幾分火候。奈何嗣昭本是塞下粗鄙兒,如何懂得一代名伶羅黑黑的絕技,只是吃著酒,一言不得發。

  一曲終了,陳嬌娥見嗣昭沒有反應,奇道:“莫非小女子彈奏的不好不成?”

  嗣昭怕寒了小娘皮的心,想了想才說道:“我本寒家子,不通雅樂,不過我想白翎之鵲,必然是自由歡快之音,為何琴中有悲聲?”

  陳嬌娥面色一變,忽然抱著琵琶啜泣起來,越涕越悲,竟然哭的梨花帶雨。

  嗣昭目瞪口呆,他見識的都是好勇鬥狠的塞下少年,如何受得了小嬌娘的嬌涕含悲, 連忙問道:“你這是怎麽了?莫非我說錯了什麽?”

  陳嬌娥哭的更悲,嗣昭連忙起身,想遞給她一幅巾帕,一模身上哪裡有。他笨手笨腳的用衣袖去擦嬌娥淚水,卻被她抱住臂膀,淚水濕了嗣昭衣袍。

  嗣昭被一團溫香攏住手臂,動彈不得,手足無措,又有幾分享受,傻傻的鞠在當地,不知道說什麽。

  良久,陳嬌娥才止住悲聲,嬌聲說道:“郎君哪裡知道,營柵困苦,年年都有餓死人的。雲州蔬圃春糧遲遲不放,家中實在沒有糧食。

  昨日兄長來到樓裡,求我接濟,可是我學藝未成,沒有客人,哪裡有錢帛接濟他們,眼看父兄皆餓死,小女子心如刀絞,如何不悲。”

  嗣昭環住她的臂膀,說道:“毋悲毋悲,你家中生口幾何?需要多少衣糧?”

  陳嬌娥低聲說道:“父母兄嫂,連帶黃牙孺子,統共8人要吃飯,若要熬過春荒,至少要10石糧,我哪有這麽多糧食。”

  嗣昭顫聲說道:“你若不哭,我就包了你家糧食,連帶小兒女姑春衣,你看如何?”

  陳嬌娥破涕為笑,倚在嗣昭懷裡,嬌聲說道:“哪有這樣取笑人的。”

  嗣昭單手解下腰間佩囊,放在幾案上,說道:“我雲中拜父,身上只有3緡錢,你先拿到雲州市上購糧。待我回了神武川,再遣承誨給你送來15緡,如何?”

  陳嬌娥抱著錢袋,說道:“多謝郎君救命之恩。”

  嗣昭正色說道:“我說過,絕不會讓你有饑寒和欺凌,哪能說話不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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