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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8章:公開募股
  良久,瀟湘館門子雲弄月說道:“我等都是粗人,哪懂佛祖的道理,還請郎君指點。”

  嗣昭飲了一口酒,看著庭外老樹枯石,良久才說道:“小子以為,諸君之所以困苦,是因為不能一心。”

  滿庭市井再也想不到,人生大苦的原因,竟然如此不起眼,都有些不以為然。

  李丕亞看了堂上幾個不良人一眼,搖頭說道:“就怕有人吃太原府的飯,靠整治我們這些小民為生,這麽多人要想一心,怕是不易。”

  嗣昭搖頭道:“非也非也。。。諸君想必都不是世家大族,如果諸君不能一心,就不能協力,就只有以孤弱之身,抗衡天地萬物,抵禦豪強權貴,如何不困苦。”

  他放下酒杯,繼續說道:“若說困苦,無過於我沙陀。當初我沙陀先人轉戰沙磧,窮途末路來投大石,羊馬折損將盡,家家戴孝,寄居神武川黃花堆。

  當時四周凶悍強部林立,日日欺凌,朝不保夕。諸君雖苦,總有正經營生,賺取微薄小利謀士,我沙陀族人,又能指望誰呐?”

  不良人奚彩山問道:“那沙陀部又如何成了大石強部,國朝猛將呐?”

  嗣昭微微一笑,說道:“那是因為我們聯合了粟特安慶部、薩葛部,是為沙陀三部落。人多了自然勢眾,羊馬興盛就不是難事,我們三部落團結力耕,共禦強寇,有望相助。

  若上陣廝殺,勝則挽手向前,敗則抵死相救,親如父子兄弟。數十年南征北戰,我三部落從無敗績,所以諸部敬畏,天子倚重,沙陀如何不強?將才如何不出?”

  滿庭嘩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難道擺脫苦難,就是如此簡單麽?

  薛垟大喊道:“若是這麽容易,為何天下苦人還是如此之多!”旁邊有人紛紛附和,大多不解。

  嗣昭住口不語,等滿庭躁動漸漸止歇,他才緩緩說道:“天下哪有容易的事,世上最難的事,就是一心啊。”

  他一指敬思,笑道:“他就是粟特兒,可他是六棱山粟特,王某自幼就和這廝爭奪木塔山牧場,不知廝打過多少回,我傾害他的羊群,他踐踏我的瓜田。同樣是粟特,為何安慶、薩葛與我並肩攜手,親如兄弟,這廝卻和我沙陀死拚?”

  李丕亞笑道:“塞下太遠,大同軍的事,我們這些粗人如何得知?”

  敬思也笑而不語,嗣昭見他看自己笑話,隻得繼續說道:“其實也不難,我沙陀崇信的是佛祖,粟特崇信的是聖火祆尊。習俗不同,心思各異,難免心有芥蒂,相互提防,戰陣之上,誰敢把後背交給對方。

  世上最難的交情,就是信仰不同的生死之交。李八郎說,不良人與市井漢不能同道,可既然我沙陀能與粟特親如兄弟,為何不良人與市井漢就不能?”

  嗣昭的這番話,真的震動了所有人,其實世上的道理,就是如此簡單,只不過世人愚昧,認知有障而已。

  可是看看四周這些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連親娘都敢賣掉,有誰是敢生死相托的?市井漢們不由得暗暗搖頭,沙陀郎君的道理雖正,卻難以做到。

  嗣昭繼續說道:“大家不能一心協力,是因為太原大城,人口眾多,就算是忍氣吞聲,也有一口殘羹剩飯可吃。

  可是到了塞下偏壁小地,不聯合起來,就無法生存。到那時候,什麽樣的芥蒂過節,都必須放下,什麽事也沒有生死事大。

  可是內地人就那麽願意吃冷羹麽?不不不,太原城有的是英雄豪傑,

他們放下芥蒂,甚至仇怨,終於結成一股,然後才能橫行兩市。就算是官府也不敢小視,更要緊的是,他們無須作惡,妻兒就免於饑寒,此生無愧,來生可期。”  徐蚱蜢顫聲問道:“郎君說的。。。可是點青郎麽?”

  嗣昭點點頭,說道:“點青郎當然是團結一心,但諸君想一想,站在太原兩市巔峰的人物,哪個不是結夥求生。

  聶記櫃坊,之所以根深勢大,是因為他們放下百年成見,聯合了河朔幫、河西幫的商賈,他們能影響官府,那是為何?財雄罷了。幽王黨,來自五湖四海,連戶籍都沒有,他們也知道結夥謀騙,各取其利,甚至連我都騙了。。。”

  嗣昭停頓了一下,他箭法出眾,感官出奇的敏銳,當他提到幽王黨的時候,他能感到不良人徐蚱蜢臉上的肌肉跳了一下,甚至能感到他心跳加速,呼吸沉重。

  他心中冷笑,並不揭破,繼續說道:“諸君每日忙於生計,不免拙於思慮,不肯用心的人,自然世代苦難,難以擺脫。其實只要看看別人,很多道理不用我點破,大家自然就會明白,貧富貴賤,並非只是天命,更要緊的,是人心。”

  轟然一聲,滿庭滿堂都覺得心裡亮了起來,似乎是黑暗中看到了希望。有人大叫起來:“那些賊廝鳥做得,為何我等不行!”

  狄仝大叫道:“我等也結成一夥,踏破陳氏活牛檔!”

  亂七八糟的叫嚷此起彼伏,如同西市開市一般嘈雜,久久不能平息。金銀匠李丕亞喝道:“都入娘的住口!是聽你等,還是聽沙陀郎君!”

  不良人孫啟旺也叫嚷起來:“這些混帳東西,實在是不成器,誰敢和他們一夥!”

  好久,東跨院才安靜下來。

  堂上車坊趙三眉頭緊縮,遲疑的問道:“若要結夥,總有個事由。譬如聶記,那是與河東幫、河朔幫日日錢帛往來。點青郎結夥殺人,幽王黨結夥行騙,我等五行八作,在在皆有,又如何能結成一夥呐?”

  嗣昭淡淡說道:“自然是王氏駝隊。”

  趙三瞪大了眼,遲疑的問道:“郎君的意思是,讓我等結夥入駝隊麽?”

  嗣昭堅定的說道:“為何不可?我王氏商隊,本來就是起源於木塔山莊園。當時我只有十一歲,在木塔山下開墾了一塊荒地,種植瓜果葡萄。

  但我一人之力,如何能耕種百畝良田,當時我十分苦惱,不知如何措置。我的老師木塔僧告訴我,利益眾生才是大智慧。

  所以我聯合諸部小兒,不畏嚴寒酷暑,拚死力耕,僅僅3年時間,我木塔山莊園,已經是歲入萬緡的大產業。靠的,就是塞下小兒群策群力,無一個長輩參與!”

  又是滿庭驚呼,李么公喃喃的問道:“這是真的麽?”

  嗣昭一指敬思,大聲說道:“敬思就看著我們一步步走到今天,諸君可問他,王某可有一句虛言欺哄?”

  敬思歎道:“當時我以為你們不過是小兒胡鬧,真沒想到會有今日之盛。”

  嗣昭繼續說道:“莊園之所以有今日,是因為我遵從佛祖教誨,始終堅持產業屬於大家,並非我一人。每一個塞下小兒,都拚盡全力耕種牧養,無一人懈怠,那是因為莊園的產出,是屬於大家,按契股分紅,絕不虧待一人。

  你們可能想不到,如今莊園已經良田萬畝,牛駝數百,養活了百余塞下小兒,人人豐衣足食,僅僅用了3年時間。

  內地人大約不知,我塞下諸部男丁,年15歲即要從軍。就算離開莊園,契股一樣在身,分紅一文不少。

  人在股在,人亡股留子孫,只要莊園存在一天,每一個出錢出力的人,都世世代代有分潤,莊園越大,盈利越多,分紅自然也就越豐厚。一人力弱,眾人力強,聶記是實證,木塔山莊園也是實證。”

  敬思也來了興致,他可是親眼見到木塔山莊園崛起,現在想來,那真算是個奇跡。

  他大聲說道:“如果僅僅是如此,那也算不得什麽,我們現在要以莊園產出為契本,與雲州粟特商團結夥,建立沙陀商隊,貨通河東與太原兩藩,掌控兩地大宗民貨轉輸,這就是我等來太原的原因。”

  雲弄月明白了,他大聲問道:“郎君是要讓我等如沙陀兒一般,入股商隊,世享紅利麽?”

  嗣昭說道:“為何不可?王氏駝隊已經打通到振武軍的商路,打通到幽州和河東商路,也指日可待。我們的駝馬車輛成千,又養活了數百塞下小兒,如果與太原豪強攜起手來,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車船碼頭,這是多大的生意?

  今日王氏商隊,就在這裡公開募股,來者不拒。一文錢不嫌少,百金不嫌多,一文無有,願為王氏商隊出力者,也有終身乾股,按契分紅,絕無虛妄。

  諸君若有意,你們就是王氏駝隊在太原的第一批契東,以後商隊還會根據形勢,在太原兩市公開募股。從此以後,不管諸君何等境遇,年終都有進帳,諸君還會絞盡腦汁,坑害他人謀利麽?還會今生無望,來世做牛做馬麽?”

  話說完了,嗣昭用餐刀叉起一塊羊肉,大口啃食起來。

  東跨院一片死寂,不知是激動,還是忐忑,所有人都口乾心跳,不知如何是好。

  終於,箍桶匠李么公搜檢全身,把身上所有錢緡都摸出來,用塊麻布包好,重重頓在席上,沉聲說道:“我出5緡錢入股,可這裡只有140文,我回去賣了東市的房子,5日之內湊齊錢帛,我願與王氏商隊共進退,願與沙陀軍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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