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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章:太原王邸
  大石鹹順11年春,同昌公主薨的消息傳遍天下,鹹順聖人悲痛已極,自製挽歌,又下詔百僚為挽歌辭,其婿宰相韋保衡撰神道碑。

  閏二月,公主發喪,聖人和郭淑妃親為愛女送葬,車駕至延興門,帝後皆慟哭不已。葬禮極其侈豪,刻印《金剛經》的金駱駝、鳳凰、麒麟以為儀仗,以服玩殉葬,每物皆百二十輿,錦繡珠玉,輝煥三十余裡。

  喪禮之後,聖人思念公主不能自已,以仙音燭賜予安國寺,冀追冥福,追贈衛國公主,諡號文懿。

  對於天家來說,失了愛女是極為悲痛的事,這就意味著很多人要倒霉了。公主乳母殉葬,醫官韓宗卲等二十余人因公主之死被誅,親族三百余人被抓捕,收押於京兆府檻牢,交京兆尹溫璋治罪。

  即便那些趁天家禍事沾了便宜的,也終究不長久,宮中伶人李可及作《歎百年》隊舞,聖人感懷,賜下大量金銀財物,可惜不久李可及就流放嶺表,財產全部充公。

  公主發喪不過數日,中書舍人王鐸上書彈劾宰相韋保衡,恃恩據權,排除異己。

  緊接著,翰林學士蕭遘彈劾韋保衡驕奢淫逸,起居逾製。

  這是一個不詳的信號,連遠在北都太原城的官員們也明白了,隨後必然是彈章交至,韋相大勢已去,罷相只是時間問題,太原府尹崔彥昭也到了眾叛親離的邊緣。

  沙陀王氏鹹魚翻身,處境已經大大好轉,不過王家四郎依然閉門謝客,深居簡出。

  進通發現,王家的親信家將不僅有沙陀人,王氏扎根雁北大同軍80余年,東征西討,歷任要職,投奔王家的各族勇士不要太多。

  王邸的少年親衛之中,張萬進是突厥人,張廷裕是漢人,何慶是李思忠部回紇,杜堆金是雁北漢化鮮卑,他們年齡最大的17歲,最小的15歲,都是忠誠勇武的塞下兒郎。這些少年之中的翹楚,就是勇武的安慶部史敬鎔。

  “敬鎔大兄。”進通囁喏的說道。

  史敬鎔不耐煩的揮揮手,一邊向二堂方向走,一邊說道:“又想往外跑?想都不要想,沒有四郎君將令,誰都不能出門,我也不行。”

  進通想了想,說道:“不不不,我只是想見一個人,高文集,煩請大兄傳召。”

  史敬鎔站住了,轉過身說道:“你找他做什麽?”

  進通微笑道:“請他幫個小忙,在太原城找兩個老朋友。”

  史敬鎔一腳踢過去,罵道:“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賊廝鳥,又想在太原城裡作好作歹,找打不成!”

  進通大叫道:“我大。。。門都出不去,還能做什麽。”

  史敬鎔一手按著刀柄,一手摸了摸唇上淡淡的髭須,忽然指著一棵樹說道:“這樣吧,你若能射中那根樹枝,我就給你去找老高。”

  進通不滿的說道:“我有傷噯,渾身疼的厲害。”

  史敬鎔取出弓韜中軟弓,隨手拋給進通,說道:“你腰沒斷,臂不折,若15步都不中,憑什麽求我幫忙?”太原城中,所有軍漢一律不得配硬弓,這是節帥府的軍令。

  進通張手抄住短小鞘弓,伸出一隻手,史敬鎔笑嘻嘻的從箭胡祿中取出一支兩羽箭遞給他,一言不發看笑話。

  進通長長吸了一口氣,張弓搭箭,一箭射去,利箭擦著那根樹枝飛過,四周的樹葉紛紛飄落。史敬鎔哈哈大笑,進通卻喊道:“射中了!”

  史敬鎔喝道:“胡說!”

  進通一手挽著弓,

一手拉著史敬鎔衣袍,急道:“不。。。不信我們近。。。前來看。”  兩人走到樹前,果然看到那根樹枝有一塊擦痕,樹皮被鋒利的箭簇棱刃削去一層,露出白綠的樹芯。史敬鎔愣愣的說道:“這不算中的。”

  進通一邊撿起箭枝,一邊壓著舌頭緩緩說道:“若你脖子有這麽一片傷,必然血流如注,無法作戰,我射中了。”

  敬鎔接過羽箭,罵了一句:“賊廝鳥!”轉頭就走。

  進通站在原地,衝敬鎔的背影大喊道:“大兄,那高文集如何了?”敬鎔只是不理,消失在庭院深處。

  進通轉身回到後院罩房,綺珠正倚在榻上做針線,綠珠正和存璋說笑。在兩個沙陀兒身邊時間長了,綠珠恐懼之心減小了不少,如今已經言笑如常。

  此時存璋的傷好了大半,只有鼻子上還裹著一塊矯正模子,他羞於見人,那麽龍精虎猛的沙陀兒竟然足不出戶。

  見進通進來,存璋喊道:“入娘的,你到底要如何整治那兩個狗賊?”

  進通愁眉苦臉的說道:“我們大門都出不去,形同囚徒,如何整治他人。”一邊坐到榻上,隨手從果盤中拿起一顆梅子扔進口中,一邊看著門外發呆。

  存璋卻罵道:“沒用的東西,知道你就是個鼓舌討巧的八哥雀兒,指望不上。”

  綺珠抬起頭,尖刻的說道:“既然指望不上,還問人家作甚?我看你就是個笨頭笨腦的憨頭狗,還不如八哥雀兒討喜。”

  存璋正要反唇相譏,進通吐出梅核,緩緩說道:“既然我們出不去,就只能指使別人了,那些大官可以指使六騾子、老虔婆,我們也能。”

  存璋嗤笑一聲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竟然和太原府尹、河東節度使相比。”

  進通搖頭說道:“不不不,阿爸說過,只要抓住人的短處,就能讓人為已所用。”

  存璋這下來了精神,猛地從榻上坐起身來,把一旁的綠珠嚇了一跳。他兩眼灼灼的看著進通問道:“陳昰和李煒兩個狗賊有什麽短處?”

  進通說道:“我不知道他們兩個的短處,但我知道太原不良帥高文集的短處,只要太原城的不良人肯為我所用,我就能找到那兩個狗賊的短處,他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存璋不解的問道:“老高有什麽把柄讓你攥住了?”

  進通詭異的笑道:“他現在恐怕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若巴結的好,爺爺打算給他指點一條明路。”

  午後時分,史敬鎔果然領著高文集來到後院,喝道:“史某說到做到,人給你帶來了,你要和他做些什麽,爺爺一概不知。”說罷轉身離去。

  高文集換履登堂,長揖為禮,進通大喇喇的坐在上首,高文集隻得在下首回話。

  進通笑道:“你來的倒快,敬鎔大兄也不能出大門,是在何處找到你的。”

  高文集不動聲色的說道:“小人一直在二堂伺候四郎君,自然是隨叫隨到。”

  進通哦了一聲,問道:“按說你應該算是太原府的屬員,不為衙門辦事,天天往王邸跑做什麽。”

  高文集淡淡說道:“自然是四郎君有吩咐。”

  進通詭異的一笑,搖搖頭說道:“不見得吧。”

  高文集不解的問道:“小郎何出此言啊?”

  進通從容說道:“自從康帥關閉了風谷山驛,你就日日往王邸跑,這是為何呐?自然是因為,這裡是你唯一安全的所在。驛站殺人案的所有知情百姓,不是被斬盡殺絕,就是發配塞下,連驛站官員也下獄聽勘,就剩下你了,你就不害怕麽?”

  高文集沉默了,良久才說道:“小人不偷不搶,一向是安善良民, 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官府逮拿。”

  進通哈哈大笑道:“風谷山驛千余安善良民,又做了何等歹事,要遭那等飛來橫禍?知情就是罪,在那些大官看來,你怕是罪過不小啊。”

  高文集神色黯然,低頭不語,他不知道這個沙陀小家夥要拿他怎樣,言多必失,不如就聽聽他說什麽。

  進通身體向前一探,銳利的目光盯著高文集,緩緩說道:“你心裡很清楚,無論是太原府還是節帥府,都不會放過你,你能在王邸躲個十日八日,一月兩月,你能躲一輩子麽?”

  春寒料峭,高文集額頭的汗卻滲了出來,他沒有擦拭,只是呆呆的盯著地板上的蒲席。良久,他終於俯下身子,兩手佇地,低聲說道:“高某上有老母,下有弱子,請小郎君看在高某為王家鞍前馬後的份上,救草民一命。”

  進通直起身子,冷笑一聲,說道:“鞍前馬後?在風谷山驛,你早就查到了線索,所有都指向了聶記,你因何不向安慶史公稟報?”

  高文集大聲爭辯道:“小的稟報了啊,所有消息都如實通報了史公!”

  進通喝道:“住口!那是你得。。。知同昌公主薨,崔府尹失勢在即,太原府再也無法構陷王家的時候,你才。。。將實情和盤托出!在這之前,你一直就在坐懷觀望,首鼠兩端,好你個奸似鬼的賤。。。坯,真真該殺!”

  高文集再也承受不住,全身伏在蒲席上,大聲說道:“自古民不與官鬥,小人實在無法啊。在風谷山驛,小的絕沒有坑害過王家,天地可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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