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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25章:沒有真相
  存璋失聲叫出來:“康帥!這怎麽可能,他是阿耶義父,為何要構陷王家?”

  王恪用冷笑一聲,說道:“案發之後,老康急召我到節帥府,命我立即離開太原,他說,這是避嫌的最好辦法。我卻有些狐疑,若我們走了,豈不是坐實了我們做賊心虛。這是中人之智都可以想到的事情,他身為河東雄鎮節度使,會想不到麽?

  為父沒有同意,康帥很生氣,狠狠斥責了我一頓,當時我卻沒有多想,以為他只是上了年紀,驟然遇到事端,急糊塗了。

  到你們兄弟被檻押,康帥又命我把你們兄弟交出去,他說小兒爭鬥殺人,王家頂多就是管教不嚴,若再想方設法給你們脫罪,那就是仗勢欺人了,最遭當今聖人的忌。”

  存璋破口大罵:“入娘的老賊,無冤無仇,這不是害死我們麽。”

  王恪用說道:“我自然是嚴詞拒絕,如果承認王家鬧市殺人,那你們的祖父王仆射再無拜帥之望,豈不是入了敵人彀中。

  程德臣的一番話,讓我想到了很多,康成訓不是沒有動機構陷我們。

  現在形勢明擺著,康、王兩節度,只能得其一。其實聖人和韋相想法是一樣的,康王兩家並雄於北疆,危害相權,又何嘗不是危害皇權。

  河朔三鎮沆瀣一氣,跋扈不臣,形同割據,前有教訓,聖人不會允許河東變成河朔。

  然而沙陀王氏功大,不節製大同軍無以服天下,若讓王家開府雁北,則康帥必去職無疑。在這種形勢下,阻止王家成為大同軍節度使,就是保住他康成訓的河東帥位,他當然有可能構陷我們。”

  存璋心都快從腔子裡跳出來了,失聲叫道:“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奸詐之人!面上情同父子,背地裡陰謀傾害,這真是。。。真是豈有此理。”

  王恪用冷冷說道:“官場相爭,你死我活,哪有什麽情義可言,利之所在,出賣和背叛是家常便飯,你當是市井小兒爭鬥麽。”

  進通遲疑的問道:“光憑這些揣測,也不能斷定此案幕後主使就是康帥,還是要從聶慕閏口中逼問幕後主使。”

  王恪用說道:“這種事情,聶慕閏是抵死也不肯吐露的,打死她也沒有用。你們的恪修叔父通過河東牙軍中的好友,吐谷渾人白文珂處得知,河東牙軍的軍餉和軍械使費,也秘密存在聶記櫃坊,放貸生息。

  這是一筆巨大的款項,比太原府公廨本金還要大的多,節帥府和聶記之間有著更大的利益,聶慕閏絕計不敢違拗節帥府的意志。

  我又想到此案幾個關鍵官員,他們固然是太原府的屬員,但也歸節帥府節製。節帥府設有館驛使,分管道路驛傳,保證大軍調動暢通;而醫療署的醫博士,也是河東牙軍檢校病兒官。若河東節帥命這些官員暗地裡做些什麽,他們也只能服從。

  康帥即有動機,也有能力構陷王家,他是河東最有權勢的人,如果此案是他指使的,我不會覺得意外,但我還是沒有實證,也不可能拿到實證,真正的幕後主使還是個迷,各方都有可能。”

  存璋和進通沉默了,他們畢竟年齡太小,盡管他們有年齡不相符的閱歷和聰慧,成人世界對於他們還是過於複雜,朝堂爭鬥又是大石最凶險的事情,這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

  當進通奔走在驛站之中,他一直堅信,他能夠通過一己之力,找到真凶,還王家以清白,還自己以清白。但當父親把事情的原委一一向他述說的時候,

他明白了,這個案子遠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即使是父親大人,也很難找到真相。  而對於王家,真相已經不那麽重要了,就算是找到幕後主使,也不是王家可以撼動的。現在要做的,是如何讓王家從這張陰謀的羅網之中掙扎出來,把不利變成有利。

  進通說道:“程德臣同意和父親大人面談,就是對太原府尹崔彥昭已經失望,既然如此,主審官王卞也可能拋棄崔彥昭,那麽太原府尹就不能左右他們,此案又該如何結案呐?”

  王恪用皺著眉頭說道:“韋保衡失寵在即,崔彥昭已經是孤家寡人,不足為懼了。但這個結案判詞卻並不容易,不管是牽涉到太原府,還是節帥府,都是不可能的,主審官王卞決計不敢跟所有太原官場為敵,那也不是我王家利益所在。

  所以我和程德臣商議,把主凶定在風谷山驛聶記櫃坊掌家楊銘九身上,最能給各方交待。他是因為銀錢糾紛,指使櫃坊刀客殺人,又因為滅口,連殺數人。且收買驛尉陸貞六,為他到醉紅樓殺人滅口,最終不懲被擒,也暴露了楊銘九自己。”

  存璋有些惴惴的問道:“那陸貞六之死,又該如何彌縫?”

  王恪用說道:“因為陸貞六之死,我與程德臣發生了爭執。他的意思,還是陸貞六在醉紅樓拒捕,受了致命傷。

  他想把太原府摘的乾乾淨淨,把陸貞六之死推到王家和傅文達身上,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我不想此案有一絲一毫牽涉到王家,或者王家的朋友。

  最終商議的結果,就是那個大雨夜,雷火劈中西跨院,著起大火,將陸貞六和幾個看守殛死。”

  存璋蒙著眼睛,聽到這裡終於嘿嘿笑起來:“所以父親大人衝進驛監,將西跨院燒成一片白地,大快人心,那就是羅織罪名,誣良為盜的狗屁所在。”

  停了一下,他輕聲問道:“張珉秀那幾個差役,父親大人如何處置了?”

  王恪用冷冷說道:“自然是和陸貞六一起見了閻王,只是燒死他們之前,為父狠狠的折磨了他們。我們沙陀人恩仇必報,豈有饒了他們的道理。”

  進通對張珉秀那些人的恨,足以深入骨髓,可是這一刻卻沒有絲毫復仇的快感,只是背心發涼。父親大人殺伐決斷,快意恩仇,幾條人命頓時灰飛煙滅,這和指使聶記草菅人命的權臣,又有什麽不同。

  存璋卻說道:“可恨兒沒有親手宰了他們,不過還有陳昰和李煒,孩兒決計饒不了這兩個口蜜腹劍的奸賊。”

  王恪用威嚴的說道:“你們想怎麽報復他們,我不干涉,只有一層,決計不能傷他們性命。他們是太原要人,出了人命,官府必然嚴查。”

  存璋失望的說道:“謹遵鈞命。”

  王恪用站起身來,緩緩說道:“到了這個時候,我也該離開風谷山驛了。如果我還在太原,結案判詞一下,就會有人說是我王家以勢壓人,現在才是避嫌的關鍵時候。

  你們的恪修叔父,會留守太原城,時刻盯著此案。你們就留在太原養傷,傷愈之後再回雲中新城,參見你們的祖母。你們要好好侍奉恪修叔父,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許離開王邸一步,不然仔細皮肉受苦。”

  兩小兒齊聲應諾。

  王恪用最後說道:“為父給你們詳述此案來龍去脈,就是讓你們懂得家中的艱難,四處都是明槍暗箭,誰都靠不住,只有時刻握緊我們手中的弓矢,才能在這險惡的世上活下去。好了,你們安心養傷吧,你們傷愈之前,那兩個小婢就在堂下伺候。”

  進通強撐起身體,叫了一聲:“父親大人。”

  王恪用正要離去,聽進通叫喚,又轉過身來,問道:“何事?”

  進通低聲問道:“那。。。楊家小娘如何了?”

  王恪用沉聲說道:“自然是交給聶慕閏了,如若不然,那楊銘九掌家如何會乖乖聽話,扛下所有罪責,甘心受戮。”

  進通囁喏的說道:“那聶慕閏奸詐殘忍,若她違背承諾,豈不是不美,不如。。。把楊小娘留在王邸,萬無一失。”

  王恪用乾脆的說道:“不行。”

  隨即轉身離去,兩兄弟看著父親寬闊的背影,惘然若失。因為身在沙陀王家,他們過早的進入了成人世界,他們的命運將走向何方?

  第二日,沙陀軍在王恪用、史敬思率領下拔營啟程,浩浩蕩蕩離開了風谷山驛。一隊隊騎士策馬魚貫而出,穿過驛站北門,後面是一輛輛輜車,軍資營帳隨軍而行。進通和存璋就在後面的兩輛輜車上,雖然行動不便,卻各有一名小婢伺候,悠閑而舒適。

  驛站之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總算把這些瘟神送走了。

  大隊人馬行走在春天的青山綠水之間,顯得分外醒目。隊伍一律黑色戎衣,胸前有幡,肩後有章,用以識別身份。不過進通最感興趣的是那一面面隨風飄擺的旗幟,讓鴉鶻軍顯得更加威武雄壯。

  鴉鶻軍的隊旗是幓面燕尾型,邊墜雜色,圖案是不知名的飛禽,那是安慶史敬思的戰旗。號旗16面,圖案也是飛禽,各有不同。最前面的,是王恪用的王字將旗,將旗之後是門旗兩面,五方旗五口。

  進通最羨慕的是父親王恪用的鶡冠長翎,太漂亮了。雖然沒有著甲,但是父親的戰馬奔馳起來以後,身後長帗飄擺,像黑色大鳥貼著地面飛翔,五彩鳥冠奪人二目。

  隊伍走過一條岔路,黑色騎隊繼續向北前進,隊尾有兩輛輜車,悄悄折而向東,向太原城方向緩緩而行。

  2月25日,河東節帥府發布文告,歷數風谷山驛刁民頑梗,聚眾訴訟,對抗官差。節度使康,體察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其愚昧無知,受奸人挑動,不忍治罪,一律遷往雲州塞下,以為營田之民。

  驛令魏振,市令吳庸等吏員,不能安撫民情,順平民意,反包庇凶犯,縱民啟釁,要挾上憲,實屬不合已極,著即鎖拿,交節帥府判官議處。

  大批牙軍將校如狼似虎,衝進風谷山驛,將驛站之中所有男女老幼一律驅出,除了少量細軟,一律不得攜帶家財,當日即押赴雁北大同軍,一路哭爹喊娘,好不淒慘。

  驛站中所有吏員驛卒,一律鎖拿到節帥府,嚴加鞠訊。

  風谷山驛被廢棄了,連環殺人案的真相,徹底埋沒在荒草黃沙之中。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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