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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5章:弓馬之會
  進通一激靈,醒來了,轉頭看了看存璋和張汙落,兩小兒蜷縮成一團,冷的全身顫抖,他掙扎著爬起來,關上了窗戶。

  寒風被遮擋在寢室之外,他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他撫摸著胸口,那裡貼身藏著一幅紅紗巾,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呼蘭,渴望著她溫暖的手,帶著奶香的體味,渴望她明亮的眼睛,紅潤的嘴唇,他渴望讓她歡笑,讓她為他驕傲。

  他必須要隨養父進山,這是一個巨大的榮譽,他不能錯過。

  終於,他披上皮袍,站起身來,輕輕推開了房門,來到庭院。看著滿天的星光,覺得充滿了勇氣,他全身都是力氣,眼睛比鷹隼還要犀利,能在飛馳的駿馬上射中一支飛舞的蚊蚋。

  月亮西垂,快五更天了吧,他大步走出庭院,走向養父的寢室。

  五更即起,這是獨眼龍王恪用在軍中養成的習慣。即使沒有雞鳴,他也會離開溫暖的床榻,包辦馬夫遛馬的活計,練習箭法,直到天光大亮,人和馬匹渾身大汗。

  這一日和平常沒有什麽不同,他用冰冷的水淨了面,少年親衛張廷裕給他披上一件吐谷渾短袍,另一個少年侍從史儼已經備好了馬,牽到庭中。

  張廷裕遲疑著說道:“主公,進通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恪用把革帶搭扣系緊,按了一下箭胡祿,沉聲問道:“他有什麽事?”

  張廷裕低聲說道:“他說。。。他要隨主公進山。”

  恪用把腰間大帶又緊了緊,這才轉身走向室外,冷冷說了一句:“不行。”

  張廷裕不敢多說,跟著王恪用走出房門,看見進通正跪在廊下,恪用沒有理會,大步走到庭中。

  進通大聲說道:“大人,兒請求隨侍大人左右。”

  恪用停住腳步,轉身看著進通說道:“今日進山,是弓馬之會,你以為你足夠勇武,可以威懾蠻夷麽?”

  進通直起身,大聲說道:“兒弓馬雖弱,決死之心不在任何沙陀勇士之下。”

  恪用收回目光,說道:“去收拾甲胄馬匹,天明出發。”隨即飛身上馬,兩個少年親衛隨侍左右,催馬奔向小校場。

  狂喜湧上心頭,養父居然同意了!他已經想好了,就算是養父不同意,他也要偷偷跟在後面,哪怕被養父打死,他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為了呼蘭的榮耀。

  天明時分,存璋看著進通和張汙落頂盔摜甲,一人雙馬,跟上養父的隊伍,消失在牙城門洞裡,心中惘然若失。

  這是進通人生中第一次全身披掛,甲胄、武器和駿馬讓他變了,他不再是太谷縣尊賢裡的雜戶賤民,而是征服四海的大石武士。這種榮耀讓他興奮的發抖,和同伴們嚴峻的神色截然不同,他似乎看到了呼蘭敬仰的目光。

  5個黑甲騎士縱馬來到桑乾河渡口,跨上了大木筏子,緩緩離開了東岸,向對岸駛去。進通回頭看,火紅的太陽正從恆山的群峰之巔升起,將溫暖灑向美麗的神武川。

  洪濤山,是一系列山地,也是神武川的天然屏障,莽莽群山擋住了西面的敵人。只有一條大道通往西面的十裡河谷地,那裡就是靜邊軍,有著數千帳赫連部吐谷渾。

  靜邊軍就在長城之內,過了靜邊軍和長城,就進入了振武軍轄地,也就是王家之長即將就任節度使的地方,治所在東受降城。

  洪濤山中,晉公山和七峰山之間,有一座武周城。從靜邊軍進塞,無論是到神武川,還是雲州,

這裡都是必經之地,是一個咽喉要路,武周城曾經是一座重要軍堡。  隨著大石朝的防禦向外擴張,在黃河河套之外築三受降城,長城外有了振武軍這個強大軍鎮,長城內有了靜邊軍,武周城的價值越來越低,終於完全廢棄。

  如今,這裡和歸義軍北的日出三城一樣,只有荒草野狐,除了進出長城的胡漢商人歇腳,人跡罕至。

  韃靼駝隊被劫案發生武周城附近,如果沒有被俘的宕昌羌口供,很難確定劫匪來自哪裡。因為有四條路在武周城交匯,東北通往雲州,東南通往神武川,西北通往靜邊軍,西南通往偏關塞的黨項大蟲部。

  賊匪可能是吐谷渾人,黨項人,也可能是從大同軍逃進山裡的諸部逃人。現在俘虜告訴他們了,他們是從西南方向而來,這就省了很大的力氣。

  但宕昌羌部往來無常,俘虜也說不清現在的具體位置,只知道在西南的荒山裡。

  5騎戰士立馬在武周城廢墟,張汙落說道:“如果那些羌部蠻子佔據這裡,就斷絕了振武軍和神武川的聯系,對我們不利。”

  王恪用冷冷說道:“不怕,三部蠻子可以相安共處一時,不可能相安共處一世。只要羌蠻出不了山口,三部早晚會兵戎相見,到那時候,他們就危害不得神武川。”

  進通說道:“武周城是商路鎖匙,一旦他們佔據這裡,也就截斷了商路。”

  雄壯的白達子說道:“這裡離水太遠,3百多帳羌人可無法駐扎。”

  進通問道:“過去武周城的軍將如何汲水?”

  白達子說道:“自然是深井,你看。”他馬鞭指著不遠處廢棄的水井,說道:“這裡撤防的時候,軍人把井都填了,我不相信羌蠻能打深井,他們不會在這裡長久駐扎。”

  進通說道:“我明白了,這些宕昌羌一定是在河流附近。”

  白達子說道:“正是,西南不遠有一條源子河,他們應該就在附近。”

  王恪用冷峻的說道:“正是,我們就去那裡找他們。”說著一帶馬韁,戰馬小跑起來,向西南方向奔去。

  20裡之外就是源子河,午後時分,5個黑甲沙陀看到了源子河。白達子父子勘察了河岸和水流,發現了順溜漂下的聚落痕跡,木屑、爛布、羊骨等等,他斷定宕昌羌大部就在河上遊不遠處。

  王恪用並不著急,下令下馬歇息,啃食了乾糧,恢復了人力馬力,這才檢查武備,換了健馬,開始向源子河上遊搜尋。

  未時時分,沙陀人發現了蹲在河岸上清洗衣物的女人,收拾獵物的老人。羌人也發現了全副武裝的外敵跨馬而來,驚叫著向遠處逃竄,衣物和獵物也不要了。

  沙陀人並不追趕,不緊不慢的逼過來,穿過一片稀疏的雜木林,眼前一片開闊,山水之間,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羌人營帳和羊群。

  營中顯然已經知道外敵來襲,已經緊急行動起來,婦女孩子趕著羊群向山裡面跑,青壯拿著武器從營帳中奔出來,胡亂尋找馬匹,準備上馬迎戰。

  張汙落哈哈大笑起來,進通卻笑不出來,因為已經有幾十騎向他們縱馬狂奔過來,手中都拿著彎弓白刃。

  王恪用低喝一聲:“都在林子裡等著,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得妄動。”說罷挽弓在手,一催戰馬迎了上去。

  沙陀猛將的戰馬沿著樹林邊緣馳騁,黑甲黑馬,黑色的鬥篷飄蕩起來,如同貼地飛行的黑鴉,帶著不詳的氣息。

  遠遠的,大片彌漫的黃沙之中,數十彪悍羌騎越來越近,口中發出尖利的嘯叫聲,瘋狂追逐那隻飛翔的烏鴉。

  進通看的清楚,養父已經站立在馬鐙上,扭過身體彎弓搭箭,箭鋒直指百步之外的敵人,進通甚至能感到箭簇上反射的燦爛春光。

  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為何不放箭!為何還不放箭!!進通心裡有個聲音在大叫,這一刻,他覺得像一生一樣漫長。

  忽然,進通眼一花,一道閃電劃破漫天黃沙,一個羌騎應聲而倒,大叫著跌落馬下。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五個,追擊最猛的羌騎一一落馬,無一幸免。

  進通注意到,幾乎所有中箭者都捂著頭部右側,落馬之後又翻滾著爬起來,向來敵方向破口大罵,頭上鮮血淋漓,卻無一身死。

  白奉進眼睛都看呆了,傻傻的說道:“怎地如此之巧,都傷在右耳。”

  白達子歎息道:“三郎君神箭無敵,箭箭射穿右耳,若真想殺人,這些家夥怕是一個也沒有命在。”

  隨著最悍勇的羌騎落馬, 追擊的勢頭減弱了很多,羌騎也開始開弓還擊。可惜王三郎的戰馬快如閃電一般,距離又遠,羌騎弓力不如,如何射的中。

  遠處飛翔的黑鴉開始轉彎,追擊的羌騎也隨著轉彎,形成一個巨大的弧形。只是王恪用轉彎很小,已經繞到羌騎側面,他迎前放箭,側身放箭,向後放箭,專射追擊最猛,引弓對射者,箭無虛發,不大工夫就有10余騎落馬。

  進通明白了,什麽叫弓馬之會,知道為何養父為何不願帶自己進山,也明白了為何改變了主意,並不是真的相信自己的決死之心,而是擔心自己膽氣薄弱,需要見識這樣的真刀真槍,多多磨礪啊。

  養父深沉內斂,不善言辭,按他的說法,塞下男兒的剛毅木訥是美德,只有細細體會,才能明白養父的苦心。

  這時連追擊者都明白了,他們面對的是何等人物,最勇猛的羌部戰士也開始膽寒,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等待隨時到來的死亡。

  就在這時,王恪用老虎一般的咆哮遠遠傳來:“我是沙陀王恪用,今日特來拜會渾末軍的好漢,若再不識好歹,王某就不再手下容情了。”

  張汙落催馬上前,用宕昌羌部的語言大聲翻譯出來,幾個羌騎發現了張汙落,也發現了林中眾人,一帶戰馬向這邊衝過來。

  幾個黑衣沙陀紛紛挽弓在手,準備迎擊,白達子伸手按住幾個躍躍欲試的少年,沉聲說道:“不要忘了三郎君將令,你們看!”

  只見羌部營中煙塵大起,大隊人馬正向這片河岸邊的雜木林狂奔而來,一派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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