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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5章:班氏渡
  幾個漢子跳下馬來,把兩小兒打翻在地,用繩索把他們捆縛在一匹空馬上。

  嗣昭和承誨一正一倒,被禁錮在馬背上,掙扎不得,嗣昭正對著馬頭,承誨對著馬屁股,互相看不到對方。韓駒兒把馬韁栓在自己的鞍橋鐵梁上,兩小兒隻得跟著馬隊,在呼嘯的風雪中踽踽前行。

  馬隊調轉馬頭,原路返回桑乾河渡口。這個渡口距離如渾水和桑乾河交匯處不遠,雲中大道就在如渾水東岸,沿著那條道路向北,就是雲州城和大同軍城。

  火光搖曳,馬蹄的的,漸漸聽到桑乾河水聲。

  嗣昭盡量仰著頭,低聲說道:“不要擔心,阿爸很快就要到了,一定會解救我們。”

  承誨抖抖索索的說道:“就怕還沒有遇到救兵,我們就要凍死了。”

  嗣昭的聲音一樣顫抖,他堅持著低聲道:“不要胡說,哪有凍死在馬背上的道理,馬不死,我們就死不了。在太原,那些胥吏把我綁在冰塊上,也沒凍死。”

  承誨半天沒有聲音,像睡著了一般。

  嗣昭低聲喝道:“想死你就睡。”

  承誨忽然一歪頭,張口嘔吐出來,頓時酒臭撲鼻。穢物噴濺到馬背上,袴褶上,馬匹驚的長嘶一聲,大風吹的穢物四處亂飛,惹得四周賀拔家奴一陣大罵。

  韓駒兒轉過身,一馬鞭抽到嗣昭頭上,罵道:“好你個奸猾的偷油鼠,吃飽了酒肉,再出來討吃食麽?”

  嗣昭沒戴裘帽,頭上發髻早就披散下來,額頭臉頰滿是血印子,卻緊閉著口,打定主意一言不發。

  終於,隊伍漸漸接近班氏渡,這是一座官渡,因為桑乾河北岸就是千年前班氏縣,故名。冬春季節,官府經常在渡口附近架設橋梁,一旦春夏洪水爆發,又會被衝垮。現在邊防無大戰事,官府也懶得架橋,百姓往來交通就靠這座渡口。

  燈火越發的近了,估計渡口就在裡許之外,可以聽到黑暗中桑乾河一波一波的水聲。

  嗣昭眼力甚銳,遠遠的,他隱隱感覺河上有微弱的燈火閃爍,似乎是船燈。不知道為什麽,他堅信那就是養父,是神佛派來的救星,將從黑暗中走來,搭救自己脫離苦難。

  隊伍終於到了渡口,前面有賀拔家奴大聲呵斥渡監。

  那渡監在大聲爭辯道:“水上有大塊浮冰順流而下,又有大風雪,看不真切,夜間行船何等凶險,某家身為渡監,豈能置上憲於險地。”

  原來賀拔志不僅是大同軍營田使,還兼任水陸轉運使,是雲中驛和班氏渡的直接上官,渡監不敢派出舟子在夜間行船。

  賀拔家奴指著水面上越來越近的船燈,罵道:“混帳,對面可以過來,這邊如何過不去,真正豈有此理。”

  那渡監甚是倔強,大聲說道:“按製,若有急診的郎中,接生的穩婆,緝賊的官差諸般人等,可以在險惡天氣行船,賀拔公有何急事,非要冒性命危險渡河不可。”

  那家奴也有些怕了,圈馬回到賀拔志馬前,低聲問道:“主公,此時渡河十分凶險,雲州城門已閉,就算渡過桑乾河,也進不得雲州城,不如就在渡口歇宿,明日渡河如何?”

  賀拔志沉吟半晌,堅定的說道:“不可,屠行簡那老賊沒有在雲中驛拿住我,焉知不會追到渡口,此地不可久留,必須立刻渡河。”

  那家奴應道:“喏。”

  說罷一帶戰馬,回到棧橋上,厲聲喝道:“賀拔公口諭,立即備船渡河,違令者斬。

”  那渡監終於不再堅持,默不作聲的去安排舟子船隻。正在忙亂,對岸的渡船靠上了棧橋,舟子之間大聲問答,似乎是在詢問水情。

  來船客大約有5、6人,都是一身黑色戎衣,披著黑色裘氅,拉著馬匹,背弓挎箭,全副武裝的走上棧橋。

  就在這時,嗣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何人這麽不知死,這個時候渡河,不怕被桑乾水神拿了去麽?”

  是沙陀騎將石善友!

  嗣昭長長出了一口氣,仰望夜空,似乎看到神武川上空的神佛在向他招手。

  賀拔家奴厲聲喝道:“你這廝好生無禮,我自渡河,乾你何事。”

  石善友大笑道:“說的不錯,你願送死,乾我屁事。”

  黑暗中傳來王恪用嚴厲的聲音:“善友,速速引燃火把,趕路要緊,不要與人口角。”

  果然,棧橋方向燃起了火把,幾個軍人翻身上馬,向岸上緩緩而來。雪夜之中,兩隊人馬擦肩而過,誰也不再答話。

  就在這時,黑暗中響起一聲尖利的呼喊:“阿爸,阿爸,救我!”

  登岸的騎士立即勒住馬匹,側身向這邊觀看,嗣昭又喊了起來:“阿爸,這些家夥要把我綁到雲州!”

  幾個賀拔家奴縱馬上前,把兩小兒擋在身後,登岸的軍漢已經跨馬而來。

  石善友舉著火把喝道:“是嗣昭麽?你在哪裡?”

  嗣昭大喊:“老石,我在這裡!”

  韓駒兒翻身抽了嗣昭一鞭子,喝了一句:“住口!”

  幾個軍漢已經迫到近前,石善友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拔出大刀,直指賀拔家幾個家奴,喝道:“讓開!”

  一個家奴叫道:“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對賀拔公無禮。。。”話音未落,刀光一閃,橫樣大刀掠過那家夥的頭面,血光崩現,那家夥慘呼落馬。

  黑暗中,一具死屍口袋一樣落到雪野,濺起一片雪花,周遭馬匹驚的四蹄亂踏,四散躲避。

  賀拔家奴哪裡見過這等凶悍之人,一言不合就殺人,驚的手足無措,亂扯韁繩,口中不自覺的發出恐懼的尖叫。

  嗣昭二人頓時暴露在幾個軍漢面前,前面只有一個刀疤臉韓駒兒,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忠於職守,依然死死攥著馱伏小兒的馬韁。

  黑暗中一聲微嘯,一支利箭撕破漫天雪花,正中韓駒兒咽喉,這刀疤臉連聲喊叫都沒有,就滾鞍落馬,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騎快馬從暗處衝出,裘氅飄蕩,如同黑鴉撲飛一般,奔到近前忽然勒馬,馬蹄前滑,濺起大片雪花。

  幾個黑衣軍漢早已拔出利刃,戰馬盤旋,將幾個賀拔家奴圍在當中,紛紛大聲咆哮,喝令不可亂動。

  嗣昭大叫道:“阿爸,快救我!”

  王恪用拔出利刃,刀光一閃,將兩小兒身上繩索割斷,喝道:“嗣昭,如何在這裡!”

  嗣昭掙脫束縛,大喊道:“兒去雲中守捉城參拜大人,夜宿雲中驛,有個叫屠行簡的官兒在驛中安排了伏兵。兒知大人今夜要到雲中驛公乾,怕大人遭了暗算,是以偷出驛站,要給大人報信。誰知遇上了這夥賊子,要將兒綁縛雲州。”

  王恪用一圈戰馬,向部下沉聲喝令:“將這幾個賊子全部斬殺。”

  忽然,暗處有人高聲喊道:“是王家三郎麽?這都是誤會,我是賀拔志!”

  王恪用叫了一聲:“且慢!”緩轡上前,只見暗處出來一騎,慢慢來到火光之下,不是大同軍大員賀拔志是誰?

  王恪用冷冷說道:“這可想不到了,堂堂朝廷命官,竟然做起了攔路劫道的生意。”

  賀拔志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屍,心有余悸的說道:“三郎君說笑了,在下正要去雲中驛公乾,這兩個小兒忽然攔在道中,說驛中有埋伏,老夫自然要帶回雲州細問,誰知竟是令郎。”

  這家夥相貌威武,膽氣卻弱,被王恪用氣勢所迫,有幾分怯了。

  王恪用哦了一聲,說道:“巧了,王某也是去雲中驛公乾,莫非。。。你也是被按覆官屠公傳召問話不成?”

  賀拔志說道:“正是。”

  王恪用說道:“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回轉雲州呐?”

  賀拔志苦笑道:“他在驛中設下埋伏,還是什麽好意不成,我勸三郎君也速速回轉吧。”

  王恪用戰馬不住盤旋,他並沒有披甲,也沒有拔出兵刃,可是猛將身上的殺氣已經彌漫開來,一眾賀拔眾脊背發涼,心似乎比這天氣還要冷。

  王家三郎君冷冷說道:“他是朝廷命官,你我也是朝廷命官,他還敢擅殺大臣不成,你不做虧心事,怕他何來?”

  賀拔志顫聲說道:“人心難測,我等若是冤死,他隨便按個什麽罪名, 那也是死無對證,老夫家有老母,不敢枉死。”

  王恪用戰馬盤旋,圍著賀拔志轉了一圈又一圈,獨眼始終不離賀拔志頸項,把個營田大使唬的戰戰兢兢。

  終於,王恪用說道:“屠公是奉天查案,他的話就等於是聖旨,王某不敢不從,難道賀拔公敢於違抗聖意麽?”

  賀拔志撥轉馬頭,看著王恪用說道:“你這是何意?”

  王恪用冷冷說道:“我的意思是,今夜我要去雲中驛,你也要去。”

  賀拔志膽都要嚇破了,尖聲叫道:“你自去送死,與他人何乾?老夫要上奏天子,絕不被酷吏脅迫。”

  王恪用忽然一帶馬韁,馬頭衝外,向部下下達了一道簡短命令:“殺光他們!”

  賀拔家奴們還沒明白什麽意思,眾軍漢已經呼喝一聲,縱馬上前,向圍中眾人揮刀亂砍。

  幾個家奴萬萬沒想到,這些家夥上來就要殺人,還沒拔出兵刃,就被亂刀砍翻,慘呼聲中,血肉橫飛,片刻之間已經死了一地,馬匹受驚,嘶鳴著衝向無邊的雪夜。

  把個渡口舟工吏員嚇的心膽俱裂,瑟縮著向後就跑。

  賀拔志尖聲叫道:“你瘋了!我是朝廷命官,你要造反不成!”

  王恪用圈回馬匹,獨眼冷冷看著大同軍營田使,一言不發。賀拔志淒慘的叫道:“我明白了,你和那姓屠的老狗是一夥兒的,你們合起夥來要陷害老夫!”

  在他身後,契丹兒李承誨尖聲大叫道:“殺的好!契丹李承誨願為將軍鷹犬,一輩子為猛士牽馬墜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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