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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4章:雪夜狂奔
  嗣昭和承誨出了靜室,沿著回廊走過一間間香閨,不時傳出陣陣北狄樂、疏勒樂、驃國樂,羯鼓、五弦琵琶和豎箜篌奏的熱火朝天,環珮叮咚,不時傳出飲食男女輕猥調笑,喜的契丹兒李承誨眉飛色舞。

  嗣昭卻無心這些調調,他急匆匆下了梯,快步走出倚翠樓,李承誨追在屁股後面,不住喊叫:“嗣昭,你丟了卵子麽。。。你往哪裡跑。”

  出得樓門,寒風卷著雪花撲面而來,兩人都沒有披羊皮裘氅,身上頓時徹骨生寒,不由得抱起了雙臂,緊緊護住胸前的一片暖。

  嗣昭抖抖索索的向驛門方向張望,果然站著幾個橫野軍武士,正在門燈下來回逡巡,若這麽闖出去怕是不易。

  又向四處院牆張望,全無出路,他一時有些沒了主意。

  快到二更了,驛站隨時可能關門,養父一定會在關門前趕到,那屠某人埋伏下人手,怕是沒安好心,如何通報養父才好。

  承誨一把把嗣昭扯到樓中,罵道:“你失心瘋了不成,你想凍成冰餾,我還想多活兩年。”

  嗣昭低聲說道:“你沒看見橫野軍那些家夥麽,也許就是對付我父的,我父隨時會趕到,我要立即出去報信。”

  承誨也頓時緊張起來,皺著眉頭說道:“這入娘的屠老兒一臉奸詐,不像好人,若設個套讓王三郎鑽,倒是個大麻煩。”

  他想了一會兒,遲疑著說道:“若不然找找李七娘,那樊庭觀不是她恩客麽?”

  嗣昭搖頭道:“七娘不易,不能把她卷到凶險之中。”

  兩人正在一籌莫展,只見樓中嫋嫋婷婷走來俏婢陳嬌娥,笑吟吟看著嗣昭說道:“小郎君在這裡做什麽,不怕受了風麽?”

  嗣昭一把把俏婢扯到無人之處,驚的那婢子驚叫道:“你要做什麽,哪有這麽猴急的小人兒!”

  嗣昭焦躁的打斷她,低聲喝問:“除了前後兩座驛門,還有何處能從這個該死的驛站出去?”

  陳嬌娥扯開嗣昭,只是甩著手嬌聲呼痛。

  承誨凶神惡煞的搶上來,喝道:“快說,再囉嗦就打斷你的狗爪!”

  陳嬌娥一縮脖頸,怯生生的說道:“進出驛站,不走大門還能走哪裡?”

  嗣昭說道:“你沒看見那些橫野軍的混帳麽,他們守住了驛門,如何出的去。”

  陳嬌娥秀美微顰,驚問道:“這夜風大雪的,出去做甚?”

  嗣昭焦急的說道:“說了你也不通,反正事關人命,一刻也拖延不得。”

  陳嬌娥也緊張起來,上下打量了兩小兒一番,這才說道:“這驛站只有前後兩門,若是常人定然出不去。在驛站西北角有一道排水溝,通驛牆之外,你們兩個身形瘦小,也許能鑽出去。”

  嗣昭長揖為禮,說道:“來日必有重謝。”

  說著轉身就往樓外跑,承誨呆了一下,一咬牙也跟了出去。陳嬌娥高聲喊道:“你兩個瘋兒,裘衣也不穿,想凍死麽?”

  嗣昭跑出倚翠樓,向驛站西北狂奔,終於看到了那條覆著白雪的壕溝,順著壕溝往驛牆方向跑了數十步,果然有一個進出野狐獾子的洞口。

  他走到洞口,用手把積雪刨了刨,洞口似乎擴的的大了些,他試著把一足踏入水溝,卻哢啦一聲,陷進冰水裡。原來天氣驟然變冷,壕溝裡的水隻結了薄薄一層冰,被他一腳踏碎,冰冷針扎一樣刺進他的皮肉,讓他渾身克制不住的抖起來。

  回身一看,見承誨就站在他身後,

詫異的問道:“你跟來幹嘛?”  承誨也愣在當地,失神的說道:“是啊。。。我跟來幹嘛,快入娘的凍死我了。”

  嗣昭說道:“回去吧。”說著一咬牙,踏碎洞窟下口的薄冰,俯下身先把頭探出洞口,再手足爬動,擠出了那狗洞,袍袖靴子、前半身都已經濕透了。

  在驛牆外站起身,徹骨寒冷讓他幾乎沒有了知覺,連身上的濕臭都感覺不到。終於逃離樊籠,甚至寒冷都沒有凍住他的狂喜,他仰頭向天,像狼一樣嚎叫起來:啊。。。啊。。。

  在他身後,同樣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聲,莫非是空谷回音。回過頭一看,承誨還是站在他身後,也正用嚎叫抵抗渾身的抖動。

  見嗣昭回頭,他麻木的臉上擠出一絲像笑的表情,豪邁的說道:“若隻凍死一個瘋子,那是何等無趣,要死也要死兩個。”

  嗣昭哈哈大笑,大聲叫喊道:“不想凍死就快跑!”

  驛牆之外,無邊的風雪中,禽獸絕跡的野外,兩個小兒在黑暗中發足狂奔,抑製不住的發出一聲聲淒慘狼嚎,引得四野之外群狼呼應,長久不絕。

  朔風呼嘯,暗夜無邊,好在承誨對這一帶地形了如指掌,白雪映著微光,又能看到遠處渡口的燈火,他們並不會迷失方向。

  為了避免凍死,兩個塞下小兒拚命的奔跑,氣喘籲籲,口中哈氣彌漫。

  終於,黑暗中承誨停下了,彎腰大喊道:“止,止,入娘的,喘不上氣了。”

  嗣昭叫喊道:“不想凍死就快跑,停下衣袍就結冰。”

  承誨大聲抱怨道:“天殺的康老賊,天殺的屠老賊,不是憋死就是凍死,入娘的,就是不肯讓人活!”

  嗣昭一指前方,叫道:“看,那邊有人舉火,就在大道上。”

  承誨直起腰身,果然看到不遠處大道方向,一隊火把正逶迤前行。

  他不由得興奮起來,這麽晚往驛站方向趕路,不是王三郎是誰,終於找到正主兒,難熬的天寒地凍終於要完結了。他似乎看到了紅彤彤的炭爐,塞滿絲絮的木棉被,和一壺燙的暖暖的渾酒。

  承誨大喊道:“那還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快跑。”嚎叫一聲躥了出去。

  兩小兒又瘋狂奔跑起來,終於趟著白雪跨上驛道,在馬隊掠過之前,兜頭攔住那隊雪夜趕路的旅人。

  突然出現的兩個黑影,讓馬匹受了驚嚇,驚跳不已,幾個裘袍漢子一邊安撫著馬匹,一邊大聲喝罵,問候著兩小兒的祖宗十八代。

  只見一個小兒喘著粗氣,伸開雙手攔在路中,大聲喊道:“阿爸,千萬不要去雲中驛,那姓屠的老賊埋伏了軍漢。”

  火光中,一個刀疤臉漢子縱馬上前,彎下腰盯著馬前嗣昭,那目光從馬匹濃厚的哈氣中透出,似乎比這雪夜還要冰冷,讓嗣昭激靈一下。

  刀疤臉喝道:“你說什麽?”

  嗣昭忽然意識到,不對,這不是父親的隨從,自己認錯了,這一隊又是什麽人?

  黑暗中有人沉聲喝問:“韓駒兒,何事?”

  刀疤臉直起腰身,撥轉馬頭,向暗中那人回道:“賀拔公,有兩個小兒攔路,說姓屠的那廝在驛站裡有埋伏。”

  馬上騎士紛紛咒罵起來,有聲音大聲說道:“我就說屠行簡不懷好意,不可出雲州城,果然是那賊廝鳥的奸計。”

  黑暗中,那聲音喝道:“都住口!入娘的,那老混蛋有天子詔旨,劉監軍都不得不去,何況是我一個五品小吏。”

  有人說道:“主公,如今果然有埋伏,總不能自投羅網。”

  那主人沉吟了片刻,說道:“不對,屠行簡從京師來的時候,只有一主一仆,如何能在驛站之中伏甲擒我。。。把那兩個小兒帶來,我要問話。”

  刀疤臉韓駒兒催馬攔住嗣昭和承誨去路,喝道:“到前面去,賀拔公找你們問話。”

  嗣昭心中一涼,這姓賀拔的家夥,十有八九就是大同軍水運營田大使賀拔志,也是奉召到驛站回話的,被自己誤打誤撞攔住去路,這下可有麻煩了,一時僵立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韓駒兒喝道:“快快上前,不從者立斬!”

  嗣昭一咬牙,轉頭低聲對承誨說道:“我來回話,你不要亂說,一句不對就要丟了性命。”

  承誨狠狠罵了一句:“入娘的, 爺爺死在誰手裡都好,就是不能死在這鮮卑豬手裡。”

  兩小兒無奈穿過幾騎,走到一個戴垂裙帽的家夥馬前,幾個舉著火把的騎士催馬上前,圍住兩小兒,把四周也照的明亮起來。

  嗣昭抬頭觀看,賀拔志是一個方臉虯髯的彪形大漢,聲音低沉有力。那家夥看著兩小兒說道:“你們說雲中驛有埋伏?”

  狂奔過後,身體漸漸冷下來,嗣昭覺得風吹透了衣袍,如同赤裸在風雪中一般。見賀拔志發問,他抖抖索索的說道:“沒。。。有,我等是。。。附近營田。。。戶,餓的狠了。。。想討幾口吃。。。食而已。”

  賀拔志冷笑一聲,喝道:“胡說!營田兒如何得知屠行簡在雲中驛?你們必是知道些什麽,快說!”

  嗣昭冷的牙齒忍不住碰撞,的的作響,只是說道:“是聽驛。。。站馬夫說起,來了一個姓屠的官兒,實。。。在就是討口。。。吃食,絕無虛言。”

  韓駒兒揮動馬鞭,狠狠把嗣昭打倒在地,罵道:“好個奸猾小賊,你有幾條命,敢在賀拔公面前胡說八道。”

  嗣昭躺在雪地裡,大聲哭喊:“冤枉啊,並無半句虛言啊。”就如同撒潑童子一般無二。

  韓駒兒抬頭看著賀拔志,問道:“主公,這小賊看起來不似作偽,該當如何?”

  賀拔志沉吟半晌,說道:“我們回去,把這兩個小賊綁了,一並帶回雲州。若支使君問起,也好搪塞,不是某家不聽調遣,實在是屠老狗欲不利於我,總不能束手就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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