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閃發光的身軀啊。。。伊金瑪納罕
主宰森林獵物的神靈啊。。。伊金瑪納罕!
金銀交輝的身軀啊。。。瑪納罕!
統禦一切生靈的神靈啊。。。伊金瑪納罕!
寶玉晶瑩的身軀啊。。。瑪納罕!
掌管所有鹿群的神靈啊。。。伊金瑪納罕!
存璋斜身靠在西廂房的廊柱上,輕輕哼唱著,目光有些迷離。進通覺得,這一刻存璋不是存璋了,他的魂魄已經離開了軀體,回到了千裡之外的神武川、黃花堆,回到了他魂牽夢繞的故鄉。
“伊金瑪納罕是什麽?”進通還是忍不住問道。
存璋看著天上的藍天白雲,一行鴻雁排成整齊的人字形,正向北飛翔。良久,存璋才說道:“那是我們沙陀人的狩獵之神,你最好祈求他保佑我們。”
進通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回我們是獵手,還是入娘的獵物。”
所有疑點,都集中到樊氏兄弟身上,兩兄弟在樊記藥坊蹲守了兩天,不見那4個家夥的人影,詢問驛中胡漢小兒,也無人見過他們,不免有些沮喪。
史儼從回廊盡頭走過來,衝兩兄弟招手:“兀那兩個小不良人,快快過來,敬思公傳見。”
兩兄弟跟著史儼登上二堂,史敬思、尹昶正和康君立談話,見三個人登堂,黃胡子史敬思命他們在下首回話。等他們落座,史敬思示意康君立繼續說。
康君立說道:“盤問了酒保之後,我又問了酒肆胡掌家,他也說那天沒有見到生客。”
史敬思有些失望的說道:“就是說,你也沒有收獲。”
尹昶用手巾捂著口鼻輕咳一聲,說道:“不能說全無收獲,至少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了。從酒肆到馬廄,距離可不短,全無掙扎跡象,只能說明死者認識凶手,酒肆也無生面孔,進一步證實了這個猜測。”
史敬思轉頭看著史儼,說道:“那陸貞六是怎麽說的?”
史儼說道:“那姓陸的說,他們盤問了驛裡40余人,這幾日和扈真珠見過面的人都問到了。只有一個疑點,扈地甘氏最近嗜賭成性,欠了不少賭債。陸貞六盤問了所有開局設賭的潑皮,他們那晚都不在殺人現場,且有人證,這條線索也斷了。”
尹昶皺著眉頭哦了一聲,說道:“那日扈氏在東廂房,可沒有說起此事。”
史敬思說道:“這是人家的尷尬事,不願提起也算正常。”
史儼忽然說道:“陸驛尉對我十分冷淡,似乎還是懷疑我們,有些話不願多說,著實可惱。不過那天我遇到太原縣的仵作,他跟我提起一個事,說凶手很可能是個左手。”
尹昶搖搖頭,說道:“很多左手平時是看不出來的,這也很難作為查案的線索。”他緩緩轉向進通兄弟,問道:“你們兩個查出了什麽?”
存璋說道:“我們找到了契丹兒李承誨,據他所說,凶案發生的當天,樊家兄弟出現在酒肆,形跡十分可疑。
可是這幾天,那4個家夥就沒有出過院門,我們已經命驛中胡漢小兒盯著樊家,一旦他出門,就立即向我們稟報。”
史敬思眼睛一亮,問道:“樊家小兒和死者有什麽乾連麽?”
存璋說道:“史公有所不知,那扈真珠是驛中胡兒幫的首領,樊家兄弟是漢兒幫首領,平日裡兩幫勢成水火,正準備一場大鬥,稱雄驛市。那樊家兄弟絕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酒肆,顯然是衝著扈真珠去了,
而當晚扈真珠就死了,樊氏身上疑點太多。” 史敬思和尹昶對視一眼,尹昶輕咳兩聲,說道:“樊氏小兒,怕是沒有左手一刀絕命的身手,但如果那晚他們尾隨扈真珠,意圖行凶,就很可能目睹了凶案。。。這是唯一的線索了。”
史敬思說道:“既然如此,不能再等了,阿儼、君立,你們兩個拿著我的名帖去樊家,請樊家兄弟馬上到沙陀庭來。”
史儼、康君立躬身應道:“喏。”
正在這時,石善友急匆匆登上堂來,向上首草草施了一禮,說道:“史公,驛令魏振來訪。”
史敬思詫異的問道:“又來了,他要幹什麽。”
石善友皺著眉頭說道:“他說驛中又出了命案,一個驛站馬夫被殺,屍體扔在驛站谷倉之後。驛中群情洶洶,旅人紛紛逃離,商戶圍住驛站公廨,要。。。要驛裡製止沙陀庭行凶。”
史敬思大吃一驚,罵道:“入娘的,這是有賊子鐵心往我們頭上扣屎盆子。”
尹昶擺手說道:“不要慌。。。驛站馬夫被殺,十有八九是因為目擊了凶案。是我們疏忽了,入娘的,馬夫是最有可能看到凶手的,我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真是入娘的該死。”
進通忽然說道:“凶手殺了馬。。。夫,也會殺樊。。。家兄弟。”
史敬思霍的站起身來,喝道:“石善友、史儼、康君立,你們立即把那4個小混蛋拿到沙陀庭來,快去!”
這等同於軍令,三人大聲應諾。
史敬思看了一眼兩個小兄弟,喝道:“你們也跟著去,有消息隨時向我通報,我和阿昶應付驛令便是。”
兩兄弟叉手施禮,齊聲應道:“喏!”
幾個人大步走到庭中,石善友大聲喝道:“快快備馬!”
庭中鴉鶻軍值守侍衛飛奔到馬廄,牽出幾匹戰馬,沙陀庭隨時有幾匹馬上好鞍轡,隨時應付緊急,幾個人飛身上馬,口中呼喝連連,催馬衝出院門。
院門之外,已經圍了大批驛人,衝這幾個軍漢指指點點,低聲議論,言語十分不堪。幾個人哪裡管這些,大聲喝罵,馬鞭劈頭蓋臉的打下去,驅散眾人,策馬衝了出去。
布商之子王大夯忽然從遠處衝過來,向王存璋大聲喊道:“存璋!存璋!”
王存璋一帶馬韁,戰馬盤旋調過頭來,王大夯邊跑邊喊道:“呂記車坊來了一批隰州貨,樊家4兄弟去車坊接貨去了!”
石善友喝道:“去呂記車坊!”
幾個沙陀軍漢一撥馬頭,沿著土路縱馬狂奔,留下一路煙塵。
沙陀庭在驛市西北方向,呂記車坊在驛市南部,要沿著環驛道路繞個大半圈。
驛市的北部和東部比較繁華,遍布著酒肆、茶肆、旅舍、櫃坊、食肆、歌舞舍等店鋪,驛監、市令、平準房等公廨也在這一帶,人來客往,阻擋了沙陀人前行的道路。
越往南部越荒涼,分布著幾個邸店和車坊,驛站的馬廄和谷倉也在這一帶。這裡雜樹叢生,狐獾亂竄,除了接貨的商戶,很少有人來往。
幾騎繞過驛市東面的院牆,轉到驛南大道,遠遠看到一無主馬車,橫在道路中央。
石善友叫了一聲:“不好。”靴後跟狂踢戰馬,把馬腹刺的鮮血淋漓,戰馬狂奔到車旁,石善友勒住馬韁,戰馬衝出數十步才駁轉馬頭。
史儼、康君立也催馬趕到,石善友拔出橫樣大刀,揮手示意幾個人散開,呈一條橫隊向道旁的雜木林搜索。
幾個沙陀少年一手輕勒馬韁,一手握著武器,小心的進入密林。
時當仲春,草木一派茂盛,林中既有植被的清香,也混雜著莫名的腐臭。不知名的螟蛉嚶嚶飛舞,爬蟲和小獸不時在馬蹄前飛奔而逃,這是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戰馬和騎士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進通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也許樊家兄弟已經死了,這裡就是凶殺現場。殺手是一刀斷命的老手,連殺數人眼都不眨,如果還在這片雜木林中,斷不會束手就擒,很快就會有一場好廝殺。
這不是市井小兒的毆鬥,是真正的白刃相拚,生死相搏,初次上陣的進通覺得腹下湧漲,一股尿意憋的他滿臉通紅。胯下戰馬似乎也感到了他的緊張,不安的扭動著脖頸,腳步有些錯亂。
忽然,進通覺得有些異樣,四周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不遠處一片蚊蠅亂飛。
石善友也發現了異常,右手高舉大刀,喝令停止前進。他自己催馬小心的向前走去,終於駐馬在那團蚊蚋之旁,戰馬響鼻狂噴,尾鬃亂甩,石善友看了好一會兒,才招呼其他人過來。
進通催馬向前,只見灌木叢中一片血汙,樊家4兄弟橫七豎八躺在那裡,每個人頸下都有一道大傷口,血肉軟骨可怕的翻卷著,衣袍上血跡斑斑,已經死去多時了。
石善友沉聲說道:“阿儼、君立,你們到四周搜一搜,看凶手還在不在這裡。”
幾個少年馬上應諾,催馬四散而去,石善友下了馬,拉著韁繩,提著橫刀走到屍首之前,單膝跪地觀察死狀。
四個刀口幾乎一模一樣,頸下一寸,不差分毫。凶手顯然認識樊家兄弟,趁其不備,突然暴起行凶。可即使是這樣,做的如此乾脆利落,手上的功夫也算驚人了,就算是沙陀庭中,能夠有這等身手的,也不超過10個人。
他站起身來,向四面觀察,四周的樹枝條上有血漬,他沿著血漬走了幾步,那是一條血巷道。看來凶手是在道路上殺人,然後拖到此處的。
他沿著血漬又走了幾步,接著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不一刻,幾個驛卒急匆匆走進雜木林,為首的正是陸貞六,迎面正撞上石善友站在4具屍身旁不遠。
那驛尉驚恐的看著石善友,顫聲說道:“這不過是幾個孩子,有何得罪之處,王氏乃天家貴胄,何必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