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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1章:不良帥高文集
  自從官府進駐風谷山驛,這個財富之地就變成了死地。1千余男女老幼被困在這裡,如同是一個龐大檻房,最初的義憤過去,留下的是一地雞毛。

  生意沒有了,自由也沒有了,街坊道路到處都是往來巡察的牙軍,除了購買米糧食鹽,任何人不得出院門。接生的穩婆、掏糞的糞工、接診的郎中、送菜的菜車、淘泔的穢車。。。都要持驛監文憑出入。

  太原府的差役四處抓人,歌舞舍的伎子、驛市的官牙、賭坊的潑皮,都被拘禁到驛監地牢,一一排查,結果發現了4個左手虎口有繭的人。這幾個家夥可倒了血霉,三木之下,4個都承認自己就是凶手。

  4份口供漏洞百出,相互矛盾,沒有一個細節能夠對的上,顯然不能作為結案的憑據。整個風谷山驛,依然籠罩在恐怖的陰雲之中,人心惶惶,看不到陽光。

  在驛市之中,有兩個特殊的存在,不能按照正常程序調查。

  一個是聶記櫃坊,這裡存儲著大量官錢,更有很多秘密帳冊,是絕不能讓外人染指的。那麽只能由太原府諸耆長,入駐聶記櫃坊,為了配合調查,那個神秘的楊掌家終於出現了。此人名楊銘九,進通卻沒有看到楊小娘,看來是留在了太原城中。

  另一個特殊存在,就是沙陀庭了。沙陀軍雖然身處嫌疑之地,但他們是邊防軍人,國家功臣,就算是要調查命案,也不能失了禮數。王卞命太原不良帥高文集進駐沙陀庭,對涉案人等展開問詢。

  沙陀庭二堂,史敬思默默觀察高文集,這人身材瘦高,面目微黑,雙目卻炯炯有神,說話不緊不慢,一看就是個飽經世故的家夥。

  良久,史敬思才說道:“既然是自己人,我就有話直說了。”

  高文集不緊不慢的說道:“明公請吩咐。”

  史敬思說道:“你那些不良人,就在二堂西廂房起居住宿,由副都頭史儼居中聯絡,你們要辦什麽事,傳喚誰人,就跟他說便是。

  但這裡是軍中,起居坐臥都有規矩。定點用飯,定點熄燈,夜間出行要記住口令。要服從長官,尊重崗哨,不能去的地方就不要去。庭中不得喧嘩,不得奔跑,不得爭吵,不得私鬥,不經傳喚不得登堂。

  這些規矩,阿儼會跟你們講清楚,你們都要謹記在心。觸犯了軍法,就算你們是客人,我也只能按律懲戒了。”

  高文集心中一緊,他老於世故,焉能不知史敬思話中的意思,沙陀軍不管你是什麽人,什麽來頭,隨時可以用軍法斬你,天下誰也說不出什麽。他心知上首這個人在警告他,面上不緊不慢的說道:“自當遵命,不良人筆錄的所有供詞,都會請明公過目,明公放心便是。”

  史敬思給了高文集一個小小的下馬威,見這家夥還算乖巧,這才說道:“這裡的事情,你們公事公辦便是,但我還要托付你幾件事。”

  高文集更加恭謹了,躬身聽命。

  史敬思緩緩說道:“我要你查一個人,就是扈真珠之父扈地甘氏,我要知道,是誰鼓動他到沙陀庭鬧事,這是其一。其二,我要知道他欠了多少賭債,欠的是誰的,有沒有還清,如何還的。”

  高文集叉手施禮,應道:“謹遵鈞命。”

  史敬思身後侍座的王進通忽然說道:“還有一個人,也要嚴查,就是王記布莊的王大夯。”

  存璋不滿的看了進通一眼,暗暗嫉妒。沙陀人的規矩,沒有長輩問詢,晚輩是不能插話的。

偏生進通就能說話,自己插話就要挨揍,真是入娘的沒有天理。  高文集看過案件的所有文牘,沒有這個名字的印象,他沉聲問道:“這個人有什麽異常麽?”

  進通壓住語速,緩緩說道:“就是他,告訴我們樊氏兄弟去了呂記車坊,然後我們就到了凶案現場,引發了後來的事端。表面上看,我們讓驛市小兒盯著樊家,王大夯告訴我們四兄弟的去向並不稀奇。

  如果他早半個時辰通報給我們,凶案就不會發生,我們也不會被誣陷。他為何晚了半個時辰呐?這不可疑麽?”

  高文集點點頭,說道:“此事確實可疑,我會查清楚。”

  史敬思讚許的看了進通一眼,此子雖然說話有些不便,心思卻出奇的機敏,不知成人之後會不會成為將才。

  黃須大漢轉過頭,繼續對高文集說道:“還有一個人,就不能直接調查了,這個人就是驛尉陸貞六。”

  這下連天性持重的高文集也有些動容,陸貞六雖然只是個從九品的小吏,那也是朝廷命官。如果牽涉官場爭鬥,可不是他一個市井番役能夠插手的,隨便哪裡伸出一個手指頭,就能把他碾的粉碎。

  他定了定神,聲音盡量平穩的問道:“此人有何可疑之處麽?”

  史敬思冷笑一聲,說道:“他出現在殺人現場的時間未免太湊巧了,正好抓不到凶手,卻能堵住我們。

  入娘的,他是驛尉,不是傻子。是驛尉就能看出來,死者最少死了半個時辰了,而我們的人到現場不到一盞茶時間,人絕不可能是我們殺的。

  可他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指證沙陀軍殺人,最終引發了整個驛站的武裝對峙。可以說局勢到這個地步,就源自於陸貞六的誤判,這本身就可疑。

  就算他當時急怒上腦,一時衝動,事後他只要冷靜下來,就能明白他錯怪我們了。可是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改口,他為何要這麽做呐?我要你給我查清楚。”

  高文集心中暗罵,入娘的,他跟你們無冤無仇,之所以攀誣你們,定是背後有人指使。能夠指使他的人,能是小人物麽,你讓我去查,無論結果是什麽都沒有好果子吃。

  表面上,高文集卻恭謹的叉手施禮,說道:“查現任官員,怕是要費些手腳,不可操之過急。”

  史敬思皺著眉頭說道:“說不急那是虛言,事關沙陀王氏的前程,你若在此事上出力,我們必有重謝,也許除了你的賤籍也不一定。”

  高文集躬身應道:“願為沙陀軍效死。”

  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高文集告辭退下。

  存璋向史敬思躬身施了一禮,說道:“適才尹公差人來,說有話要對史家大人講。”

  史敬思哦了一聲,問道:“他的傷如何了?”

  存璋憂鬱的說道:“不太好,前些日子陰雨天氣,又勞神焦心,箭瘡久拖不癒,十分虛弱,已經無法起身了。”

  史敬思歎了口氣,起身說道:“走,去看看他。”

  尹昶的病房,在後花園一處倒座房,這裡景色怡人,空氣清新,也不似前堂吵鬧,是個養病的好地方。

  史敬思帶著兩個小跟班,來到病房的時候,郎中剛剛伺候尹昶服了藥,面色蒼白,雙目微閉,見史敬思進來了,掙扎著要起身。

  黃胡子搶上幾步來到病榻前,輕輕按住病號說道:“你都這個樣子了,還講那些入娘的虛禮做什麽。”

  存璋近前來,在他頸背下又墊了幾個靠枕,讓他說話舒服些。

  尹昶揮手命郎中和親兵退下,房間裡只有兩個小跟班伺候,尹昶這才把住史敬思的手,說道:“我查了查帳簿,我們在聶記櫃坊存了30萬緡飛錢,這是一筆巨款。敬思,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和聶記交惡,結果會是什麽?”

  史敬思笑道:“阿昶你病糊塗了不成,無論是錢還是勢,聶慕閏那老女人如何敢得罪我沙陀軍。”

  尹昶虛弱的搖搖頭,說道:“敬思,養病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是我們有求於聶記,還是聶記有求於我們,剛剛我才想明白,其實是我們有求於聶記。”

  史敬思吃了一驚,說道:“何出此言啊,是我們把錢存在她的櫃坊,我們也能隨時提出來,當然是她有求於我們。”

  尹昶說道:“理雖然是這麽個理,但實際上辦不到。你想過沒有,我們在長安、太原、洛陽等地的銀錢往來,只能靠聶記,難道我們還拉著一車一車的製錢辦事不成?

  而且我們只能通過聶記,別人沒有這個實力,可以在各地任意調動銀錢。一旦我們和聶記反目,我們的錢貨調動立刻就會陷入大麻煩,什麽事情也辦不成,我們其實已經受製於人了。”

  史敬思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皺著眉頭說道:“可是聶記為何要跟我們反目呐?”

  尹昶苦笑道:“你可真是個黃須兒,聶記是商賈,利益相爭,跟誰都可能反目。他們只有一個朋友,那就是錢,我們何德何能,能和聶家永結盟好呐?”

  史敬思目光炯炯的看著尹昶,說道:“你想到了什麽?”

  尹昶低聲說道:“風谷山驛的連環凶案,我總感到有聶記的影子,只有他們對驛站了如指掌,只有他們有一刀奪命的刀客。。。

  即使我們和聶記關系如初,我們也不能把身家性命交到一家一姓的手裡,我們要扶持另一家,給聶記樹立一個強大的對手。。。從長遠看,我們沙陀軍應該有自己的櫃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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