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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4章:覬覦大同軍
  這是什麽?進通擺弄著這個金燦燦、香噴噴的東西,目光裡滿是疑問?

  楊小娘送給他的這東西實在精巧,鏤空的上下半球以子母口相扣,裡面有兩個同心圓環,環內有一個小香盂。同心圓環和小金盂之間有對稱的活軸相連,無論怎麽轉動,金盂裡的香灰也不會倒置撒落。

  “這是香囊,酬勞你那天仗義維護,楊氏從不欠別人人情?”帷帽白紗後面,醜丫頭的話冷冰冰的。

  進通強忍著把這東西收歸己有的欲望,把金香囊重新塞回楊氏手中,他結結巴巴的說道:“該是王家的東西,我自己會去拿,別人的東西,放在眼前我也。。。不要。”

  長久以來,這是進通說的第一句話。

  楊小娘一愣,驚訝的說道:“你不是啞巴,為何不說話。”

  進通磕磕絆絆的說道:“挨揍就是因為口中說話,多說多挨揍,少說少挨揍,不說。。。不挨揍,說了你也不懂。”

  楊小娘不屑的撇撇嘴,說道:“會說話你也是個殘疾廢物,白給的寶貝都不要,這是痰迷了心竅,呆傻之疾。”

  這楊小娘傲慢又刻薄,根本不是需要保護的仁善醜丫頭,和么妹也不是一路人,進通很是失望,再懶得多說一句,轉頭就要走。

  楊小娘叫住他:“小啞巴,回來。”

  進通繼續向前走,楊小娘尖聲喊道:“想活命,這幾天就不要在市裡亂跑,你們兄弟大難臨頭了!”

  進通隻當沒聽見,大步走回沙陀庭。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雨水也越來越多。這些日子,養父王恪用大部分時間都在風谷山驛,進通和存璋不夠15歲,倒不必站班當值,但有時候會見重要客人,兄弟倆要在堂上伺候。

  沙陀庭正堂兩側有廂房,那是值宿衛士下值休息的所在。下雨的日子無處可去,存璋就會跑到廂房,和史儼、康君立這些少年侍從廝混。

  沙陀庭隔壁是一個邸店,沙陀軍把這個邸店全部包下來,用來存放沙陀軍南征徐泗平叛的戰利品。

  天子命沙陀人平叛,可是沒有軍餉的,全靠這些戰利品養軍。沙陀軍英勇奮戰,為諸軍之冠,殺了龐勳、許佶等賊首,這可不是為了長安賣命,而是為了這些財帛。

  如今,宿州、泗州的金銀財寶都在風谷山驛邸店了,王家要把這些財物變成沙陀軍最需要的物資,加強沙陀三部的實力。以王恪用為首的沙陀軍首領,和太原城的豪商大賈折衝樽俎,就是為了爭取最大的利益。

  這些物資,是將來沙陀三部立足雁北的根本,自然要小心保護,邸店四周駐扎著整整一隊沙陀軍戰士。

  隨著時間的推移,驛站邸店裡的貨物越來越少了,變成了櫃坊裡的飛錢。

  或者說變成了宰相韋保衡、路岩,大宦官楊複光、楊複恭兄弟的田莊,變成了郭淑妃頭上絕世的金步搖,變成了天子內庫的金銀錦緞。

  平時王進通和王存璋兄弟歇宿在邸店營帳,只有傳召,才會到沙陀庭伺候。

  進通日日生活在軍營裡,他越來越習慣沙陀軍的狼頭戰旗,習慣夜晚粗獷的軍中口令:是甚麼人?虞侯總管某巡!作甚行?定鋪!以至於聽不到這聲音,他就睡不著覺。

  對這些變化,他有些害怕,又有一點竊喜。他強迫自己放下手中的大弓,撫摸犁頭,尋找最後一絲太行山那個雜戶之家的氣息。

  下雨的日子,來訪的客人反倒更多了,養父王恪用接待賓客的時候,

進通兄弟就要在正堂伺候。耳中聽到的、眼中看到的,大多是錢、生意、行情。  進通聽不懂,卻隱約感覺到,也許天下有比弓矢更強大的力量,那就是錢!

  可錢是什麽?驛市裡那些胡漢商賈天天拔劍爭奪的,也是錢。但是我們王家邸店裡那些金銀珠玉、綾羅綢緞,才真正算錢吧。

  能夠讓貴妃歡笑、宰相動容、天子垂顧,才是錢的力量。

  我們王家?什麽?我們王家!不是孫家?!

  進通忽然意識到,他想念生身父母,他會為孫家上山伐木、下水捕魚,什麽苦都能吃,什麽活都能乾。但是,他只會為王家廝打,不論是為王家的錢,為王家的尊嚴,還是為王家夢寐以求的大同軍節度使。

  他甚至還沒有見到桑乾河、神武川,沒有見到沙陀人魂牽夢繞的雲州新城,他就已經是王家的一員了。

  王家給了他什麽?他的臉上有刀傷,大腿內側有馬鞍磨傷,後背有鞭傷,身上的淤青不知道有多少。可他就是渴望為王家戰鬥,像這個庭院中所有黑衣軍漢一樣,渴望為猛士奔走,為沙陀軍效死。

  相比於那些商賈,進通更喜歡父親大人和黃須大漢史敬思的談話,因為他們之間的話題永遠只有一個,就是他們的故鄉神武川、雲中新城。

  昏暗的火燭下,史敬思的面目顯得有些憂鬱,他不滿的說道:“我們打死打生,他康承訓倒成了檢校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東節度使。

  有了宰相勳官,又實授河東雄鎮,還入主太原城。我們得了什麽?一個空頭左金吾衛大將軍頭銜。。。看來聖人終究是信我們不過。”

  王恪用平靜的說道:“敬思,你得這樣想,更妙的是,赫連部吐谷渾隻得了個陰山府都督,仍然困在窮山溝裡,我們依然能夠壓製他們,這就足夠了。

  赫連鐸是個笨伯,他以為憑這點戰功就能從山裡走出來,得授蔚州、雲州或者朔州刺史,在桑乾河或者滹沱河牧馬。”

  敬思搖搖頭,說道:“可是我們也沒有得到大同軍,無法徹底掌控雲、朔、蔚3州,管涔山、恆山和太行山裡的蠻子們依然虎視眈眈,惦記我們水草豐美的農田和牧場啊。”

  王恪用笑了,說道:“敬思你太急了,大同軍使只有一個,誰都惦記這個位子,事情沒那麽容易的,朝裡面討厭我們的人可不少,此事父親大人早就有安排。”

  敬思來了精神,好奇的問道:“三郎你跟我說說?”

  王恪用沉吟片刻,說道:“當年我祖父執宜公,領著沙陀三部討成德軍王承宗,第一戰小勝,官家立授執宜公蔚州刺史。第二次,我沙陀軍徹底討平整個成德軍,結果執宜公留朝宿衛,授金吾衛將軍。

  賴當時的河東節度使柳公綽奏請,設立代北行營,執宜公才重回雁北,任代北行營招討使,陘山府都督。

  再想想我父國昌公,大中年間,他率領我們沙陀勇士討河西吐蕃和黨項,每戰奮勇當先,立授蔚州刺史,兼任雲中守捉使。

  這次我們沙陀三部自備糧餉為天子效力,討滅龐勳數十萬叛賊,這可是潑天大功。結果和執宜公一樣,還是留朝宿衛,授金吾衛大將軍。。。

  敬思,你還不明白麽?我們立下小功,就會立刻有塊肉,讓我們看到希望,激我們再立大功。

  可是一旦我們立下大功,官家立刻就會猜忌我們,於是什麽肉都沒了,只能置於天子眼皮底下,老老實實聽命。

  我們沙陀人,指望戰功成為一鎮節度使,那是癡心妄想。當然,赫連部吐谷渾想憑戰功得到一州刺史,從此雙旌雙節,坐擁蔚州水草豐美的草場,和銅礦鹽場,那也是癡心妄想。”

  敬思吃驚的問道:“既然大功不賞,那我們為什麽替他們賣命?”

  王恪用大笑道:“當然是為了錢,為了徐泗之間的無盡錢財。”

  敬思更加不解,問道:“我們要那麽多錢幹什麽?我們要的是神武川、桑乾河,要的是大同軍的營田和草場!那些窮山溝裡的赫連部吐谷渾人、黨項羌、不服王化的昭武九姓,無時不刻不想奪走我們的土地,錢在雁北有什麽用?”

  王恪用笑的更加歡暢:“我們不需要的東西,未必大明宮不需要,未必朝堂那些宰相勳貴不需要。我算看清楚了,靠血汗,我們永遠也得不到大同軍,那就看看錢財吧,也許我們能買一個大同軍節度使。”

  史敬思詫異的抬起頭,看著燈火陰影中的王恪用,大張著口不知道說什麽。

  就在這時,近侍康君立來報:“三郎君,風谷山驛令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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