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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21章:粟特胡兒
  6月,西瓜進入伸蔓期,西瓜秧由直立轉向匍匐生長,秧越來越粗壯,葉子也越來越多,長勢喜人。

  按照這樣的生長速度,7月份開花結果不成問題,這是因為溫度、光照、濕度都控制的很好。最重要的是底肥太好了,那是熟化過的老肥沃土,為西瓜生長提供了充足的養料。

  葡萄藤開始沿著藤架攀爬,這個時候要抹芽定枝,每顆葡萄樹最多留3個新芽,否則生長不好,甚至不能成熟。

  在溽熱之中乾這活計太難受了,雖然耪地、開溝、起壟、犁地要下大力氣,手足肩背都酸疼欲死,剪個枝條算什麽。

  但是葡萄這種東西愛生蟲,盛夏季節,一窩一窩的蚊蟲亂飛,頂著烈日在小蟲叮咬之中修剪葡萄枝,讓這些沙陀小兒苦不堪言。

  嗣昭知道存璋有雄黃,那是驅逐蚊蟲的良藥,他打不過存璋,搶是搶不過來的。但是他知道這家夥太貪戀渾源燒酒,他咬牙動用了備用錢中的2百文,2鬥渾源燒酒換來了存璋所有的雄黃,足夠趕走果園的蚊蟲了。

  他無意中幹了一件正確的事情,因為葡萄爬架時期的病蟲害是大敵,一不留神枝條就不能成熟,前功盡棄。可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個道理,他的雄黃把所有的害蟲都殺死了,小兒們乾活爽利多了。

  一個盛夏的夜晚,蔚州銅冶鎮將張準來會王三郎,其子張義是存璋好友,存璋把張義帶到了木塔山下,還帶來了酒肉。

  蔚州是王家第一個擔任刺史的州,和蔚州諸部關系良好,軍中好友更多,銅冶鎮將張準,就是王家好友之一。其子張義年滿15,弓馬嫻熟,按製應進入大同牙軍效力,不過張準寧願把兒子送到沙陀軍,伺候王家三郎,也不願在大同軍廝混。

  木塔山下,月明星稀,蟬鳴四起,微風習習,諸部小兒圍著篝火飲酒歡歌,好不暢快。

  酒至半酣,張義忽然說道:“這片地好是好,可是蔚州粟特胡兒在六棱山牧羊,他們經常會遊蕩到木塔山,你們小心些。”

  嗣昭說道:“望狐關有鎮戍軍,他們趕著羊馬,怕是過不來。”

  臬捩雞說道:“六棱山到木塔山的山間小道太多,以前那些胡兒就經常遊蕩到這邊,幾乎年年都要乾仗,如今有了我們的果田,更不能讓他們到這裡搗亂。”

  其實嚴格的說,安慶部和薩葛部也算是粟特胡,同屬昭武九姓,但他們和沙陀部融合數十年,都認為自己是沙陀人,反倒認為蔚州粟特是野蠻人。

  張義說道:“聽說六棱山有一粟特胡兒,名叫安敬思,此兒十分勇猛,我早就想和他較量一番。可惜我要伺候在三郎君左右,不然我倒想在這裡候著他,一較高下。”

  史建塘說道:“我也聽說過此人,他把橫野軍五部鐵勒兒都打服帖了,如果他來,我也想和他好好較量一回。”

  稽落部劉彥琮豪邁的說道:“還有我!”

  這個叫安敬思的雜胡引發了沙陀兒極大的興趣,大家摩拳擦掌,先自己幹了起來。未來的茅草作坊外,篝火之旁,沙陀小兒們赤膊角力,打的不亦樂乎。

  嗣昭卻不見了蹤影,天將擦黑的時候,他就縱馬來到城南覺興寺。先查看了他那些茁壯成長的樹苗,然後信步來到覺塵的僧房。

  神武川的夜晚,皓月當空,繁星滿天。

  寂靜的院落中,不知名的小蟲歡快鳴叫,像是應和唱答的詩人。遠處山中狼的長嗥久久不絕,似乎在傾訴他們千百年來的痛苦。

不知什麽地方有人在吹奏骨笛,淒然的樂聲飄飄渺渺,隱隱傳來。  狹窄的僧房之中,覺塵僧乾巴巴的誦道:“若是決為孝順之子,擎拳合掌,安祥出生,不損傷母,母無所苦;倘若決為忤逆之子,破損母胎,扯母心肝,踏母跨骨,如千刀攪,又彷佛似萬刃攢心。。。

  我等今者深是罪人,從來未覺,冥若夜遊;今悟知非,心膽俱碎。惟願世尊哀湣救援,雲何報得父母深恩。”

  這是《父母恩重難報經》,嗣昭側耳傾聽,是啊,如何才能報父母深恩呐?

  神武川的養父有養育之恩,勤習弓馬,奮力耕耘,讓這片山川永無欺凌和饑荒,這就是養父最大的願望,也是對他最大的報答,這不難理解。

  可是太谷縣的孫氏父母,有生養之恩,又該如何報答呢?難道要重新改姓歸宗,侍奉於他們膝前麽?那麽養父怎麽辦。這大約是不行的,佛祖的答案是什麽呐?

  嗣昭凝神傾聽。

  覺塵僧依然不緊不慢的誦道:“佛告弟子:欲得報恩,為於父母,書寫此經;為於父母,讀誦此經;為於父母,懺悔罪愆;為於父母,供養三寶;為於父母受持齋戒;為於父母,布施修福。若能如是,則得名為孝順之子,不作此行,是地獄人。”

  嗣昭心中大失所望,懷疑這不是佛陀之言。

  如果念念經,受持齋戒就能報父母恩,那父母挨餓怎麽辦?父母受凍怎麽辦?父母賣了小妹,送出了自己,被胥吏欺侮,何等傷心難過?念經雖好,可又何益於生人?

  他不能反駁覺塵僧,心裡卻已經神遊天外,安敬思那家夥是什麽樣子?

  如果自己也像他那麽勇猛,也許呼蘭也會聽到自己的名字,她會歡笑麽?會臉紅麽?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弓馬可能永遠也及不上安敬思,只能在耕作上勝過那個勇猛的粟特兒,她會鄙視自己麽?

  莫名其妙的,心中浮出兵法上的話: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已,可勝在敵。。。入娘的,誰說爺爺弓馬永遠也比不上他,爺爺只是比他小幾歲,用不了幾年,爺爺就把那家夥打的落荒而逃。

  困倦不斷襲擊他的眼皮,他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

  老僧的聲音像母親兒時的歌謠,實在是動聽的催眠曲,在滿天神佛,和十萬生靈的合唱中,他呼呼的睡著了。

  與六棱山粟特胡兒的毆鬥突然爆發了,牧羊兒趕著他們的羊馬來到附近的山上,終於浪蕩到果園周邊10裡之地,一個叫西留峪的山口。

  一大早,安慶部的牧羊兒薛阿檀和安休休就飛馬來報信,西留峪發現了胡兒羊群,剛剛幹了一架,安慶胡兒寡不敵眾。

  木塔山一眾沙陀兒破口大罵,扔掉手中的钁鎬鋤頭,跳上馬背,亂哄哄的衝出果園。大部分都是沒上鞍轡的驏馬,這些自幼生長在馬背的塞下少年,沒有鞍具一樣操控自如。

  進通到底差了半分,等他上好鞍轡,大部分沙陀兒已經不見蹤影。他身邊只剩下年幼的邈吉烈和康義誠。

  安慶康義誠早已上馬,等著王嗣昭,嗣昭驚奇的問道:“你不是要跟安敬思較量麽,還磨蹭什麽?”

  康義誠笑道:“我還說,要永遠跟著你,我可不能讓沙陀王家的人挨了揍。”

  嗣昭大笑,三小兒最後衝出果園,直奔西留峪。

  10裡之外,最先趕到的是臬捩雞、阿噔啜、劉彥琮等人,堵住山口,不讓粟特胡的羊群繼續前進。

  臬捩雞衝著羊群裡的粟特胡兒大罵:“庸胡!滾!”

  羊群中,幾條牧羊犬瘋狂的吠叫,卻只有4個粟特少年立馬在其中。一個胡兒回罵:“屎!田舍奴!”

  臬捩雞再不廢話,當先縱馬衝入羊群,阿噔啜、安福遷等隨後跟上。

  粟特兒雖少,卻無所畏懼,也催馬迎上來,與沙陀兒猛烈廝打,雙方扭打著紛紛滾落下馬,小兒們狂呼亂喊,鮮血飛濺開來。

  果園方向衝出來的沙陀援兵源源不絕,幾個圍住一個,很快把粟特胡兒打的皮開肉綻,滿頭滿臉都是血。

  兩個胡兒跳上馬,攏著羊馬往山上跑,另外兩個胡兒和幾條狗拚死攔住沙陀兒,掩護兩個同伴逃跑,被十余個沙陀兒打倒在地,揍的鼻青臉腫。

  幾條狗攔住沙陀兒的馬頭,瘋狂大叫,試圖嚇退這些馬匹。沙陀兒或者解下革帶,或者掄起刀鞘,猛擊狗頭,片刻功夫就把幾條牧羊犬打倒。

  阿噔啜指著羊群的方向,大喊道:“攔住他們!蠢家夥送上門來了,搶他們的羊!”

  史健瑭一把攔住他,喊道:“不!讓他們走!他們沒有動我們的果園,我們也不搶他們的羊!讓這幾個蠻子走!”

  阿噔啜頓足捶胸,把馬折騰的團團亂轉。

  斷後的兩個粟特兒挨了一頓狠揍,兩條猛犬衝進人堆解救主人,引來沙陀兒一陣混亂。兩個粟特兒終於掙脫出來,狼狽的跳上馬背,一邊大罵,一邊飛也似的逃了。

  等嗣昭他們最後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20余個沙陀兒還在興奮之中,提著幾條死狗,嘻嘻哈哈的吹牛,準備今晚大快朵頤。

  在雁北地區,這是再尋常不過的小兒爭鬥,誰也沒當一回事,只是沒有遇到安敬思,讓大家頗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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