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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9章:死士
  電光火石之間,耳旁呼嘯聲起,一片白光翻滾掠過,正中蒙面刺客胸腹,那家夥淒厲慘呼著,向後就倒。

  原來生死之間,突厥兒張彥澤擲出手中鄣刀,刀勢如此猛惡,距離如此之近,無論如何也躲不開,是以一刀斃命。

  嗣昭腿一軟,跪倒在地,一時掙扎不起。

  張彥澤和王大夯兩邊用力,把他拉扯起來,嗣昭驚魂未定的說道:“我沒帶傷,快去保護樊副使。”

  樊庭觀再也支持不住,向前撲倒,幾個小兒衝上前去,把他扶起來。

  嗣昭也快步上前,排開眾人,樊庭觀渾身浴血,已經奄奄一息。他臉上有一道可怕的大傷口,從額角一直到下巴,臉頰都被砍穿了,肌肉翻卷著。

  嗣昭蹲下來,扯開樊庭觀的中衣,只見他的肩胛骨被砍斷,胸部被砍的血肉模糊,腹部被劃開。

  傷勢太重了,眾小兒忍不住驚呼出來。

  嗣昭一言不發,扯碎樊庭觀的中衣,開始給他裹傷。樊庭觀忽然睜開眼,一把攥住嗣昭的手,喘息著說道:“沒。。。用了。。。保護。。。三郎。。。”

  嗣昭抬頭一看,只見窗牗大開,外面是黎明前的黑暗,寒風卷著雪沫落到室中,賊人顯然是從房頂順下,破窗而入。

  他忽然意識到,活著的證人還有劉敷光和養父。劉敷光有人保護,養父身邊可沒有人,很有可能遭到暗算。

  他猛的站起身,大喊一聲:“承誨!照料他!”撒腿就往外面跑。

  小兒們一時不知所措,回身看著嗣昭跑的不見了蹤影,李金全和李七娘正站在門邊,惶恐的看著垂死的樊庭觀。

  李承誨大喊:“金全,照料他!”說罷轉身就走,一眾小兒哄然一聲,也跟著向外跑。

  天已經蒙蒙亮,嗣昭跑向屠行簡的靜室,養父的寢室就隔著幾個房間。走廊這一邊有人值守,劉敷光的寢室也有人保護,只有養父的寢室是一個人。

  拐過走廊,隱隱看到前面也打成了一片狼藉,地上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只是戰鬥已經結束了。嗣昭心裡一緊,疾走幾步,衝到養父的房間。

  借著凌晨的微光,養父依然站著,身材依然像山一樣雄偉。石善友正在給王恪用裹傷,窗牗大開,顯然他也遭到了突襲。

  王恪用天性警覺,即使睡覺的時候,兵刃也在身邊。刺客破窗而入,他立即驚醒,在白刃臨頭的瞬間閃避了開去,立即揮刀反擊,將刺客斬殺,只是上臂受了點輕傷。

  另一個刺客還沒衝進窗牗,就被恪用一刀砍落樓下。

  劉敷光的房間也遭到了突襲,程懷素和王行審十分警覺,立即將來敵斬殺。恪用見敵人已經肅清,這才退到寢室裹傷。

  見嗣昭急匆匆撞進來,恪用威嚴的喝道:“慌什麽!外面怎麽樣了?”

  嗣昭沮喪的說道:“樊副使死了。”

  石善友失聲叫道:“什麽。。。”轉過頭看著王恪用,顫聲問道:“主公,這。。。這可如何是好。”

  王恪用陰沉著臉,說道:“只要劉敷光還活著,就都可挽回。”他活動了一下受傷的左手,順手拿起榻上的燭台,蹲下來查看刺客屍首。

  他扯開刺客蒙在臉上的黑布,那是一張陌生的臉,黃須灰睛,一副胡人相貌。恪用微微搖搖頭,在死者身上摸索起來,忽然從頸下扯下一個東西。

  嗣昭和石善友一齊圍攏過來,借著燭光,可以看到那是一個銅飾,十字形,中間是一個凸起的圓環,

在昏黃的燭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恪用臉色鐵青,轉身來到走廊,走廊上聚了一眾小兒,正不知如何是好。恪用又找到一具刺客屍體,蹲下來一陣摸索,又撤出一個銅十字架,把兩個帶血的銅十字放在掌心,居然大差不差。

  嗣昭和石善友互相看了一眼,誰也不知那東西是什麽,也不知王恪用為何如此緊張。

  恪用站起身來,走到外廊欄杆向下面觀望,只見橫野軍漢已經衝進大堂,把樓內一眾樂伎琴工,童仆廝養,廚子馬夫和留宿客人都堵在大堂,喝令眾人全部跪下。

  恪用低聲喝道:“善友。”

  石善友躬身應道:“在。”

  恪用把手中十字架塞到石善友手中,指著下面說道:“帶著這些小兒,拿著這個東西,到下面逐一甄別,誰身上有這個東西,誰就是刺客的同黨。”

  石善友大聲應道:“喏!”轉身大踏步下樓去了。

  嗣昭怯生生的走到養父身後,低聲問道:“阿爸,那東西是什麽?”

  恪用看著樓下,石善友帶著一眾小兒,大步走到橫野軍漢之中,低聲說著什麽,然後幾個家夥衝到跪伏的人群之中,一個一個拉出來,開始粗暴的搜身,引來一陣陣驚叫。

  良久,恪用才說道:“這是信物,凡是佩戴此物的,就是景教徒。”

  嗣昭疑惑的問道:“景教又是什麽?”

  恪用說道:“那本是極西之地大秦國的宗教,信仰唯一真神皇父阿羅訶,後來逐漸流傳到我朝。太宗、玄宗朝時,景教曾經極盛,中州大邑有數十座十字寺,一代名相房玄齡就是景教徒。”

  嗣昭皺著眉頭問道:“那為何我等皆不知呐。”

  恪用說道:“景教之眾,大多是胡漢商人,諂諛貪婪之徒甚多,與我朝民情不合,所以一直並不興旺。直到武宗滅佛,景教、摩尼教和火祆教三夷教皆廢止,景教也在我朝絕跡,不成想今日重現在這邊陲之地。”

  嗣昭皺著眉頭說道:“薩葛部似乎就是火祆教,他們為何還在呐?”

  恪用說道:“當時祆教之盛,現在已經不可想象,朝廷在兩京專門設立薩寶府,隸禮部祠司郎中,祭祀胡天。現如今,祆教衰微,也就只有邊陲小部還保留這古老習俗。”

  嗣昭讚道:“大人不僅勇武過人,學問也極淵深。”

  恪用搖頭說道:“我沙陀王氏本出自北庭,我朝的景教就是源自按台山下,為父如何不知呐。”

  嗣昭想了想,說道:“我明白了,刺客知道誰人在哪個房間,必有內應。這內應也許同屬景教,所以大人要橫野軍去甄別,找到景教徒,就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誰。”

  恪用說道:“刺客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只能去試一試了,不過不管這個敵人是誰,都一定不是小人物。”

  嗣昭奇道:“這又是為何?”

  恪用陰鬱的說道:“景教傳法,非至聖不傳。”

  嗣昭吃了一驚,顫聲說道:“在這個時候遣死士來殺人滅口,必是支帥盟好無疑,大人是說,我們的敵人必是強敵。”

  恪用冷笑一聲,說道:“還小看這個花花公子了,還有強援,居然神鬼不知。不過他雖然有強助,腦筋卻不太靈光,他如此狠毒,這回劉敷光再強梁也要招了。”

  嗣昭卻搖頭道:“此事有些不對勁,既然是死士,如何把這麽明顯的標記留在身上,這豈不是給了我們追查的線索。”

  恪用咦了一聲,沉吟起來,良久才說道:“走,去看看樊副使。”

  父子二人來到樊庭觀的寢室,這裡還是一片狼藉,兩個橫野軍漢把樊庭觀抬到了乾淨房間,置身榻上,正在整理儀容,清洗血汙,縫合創口,換上乾淨官服。

  李七娘呆呆的跪坐在一旁,目光黯然無神,李金全在她身後侍坐,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

  見雲中守捉使大步走了進來,幾個人一齊跪倒行禮,兩個橫野軍漢悲戚的說道:“樊公赤心為國,不幸為奸人所害,還請三郎君做主。”

  王恪用說道:“不查出凶手, 王三誓不為人。”

  兩個軍漢躬身說道:“橫野軍上下,皆感三郎君之恩。”

  恪用再不多言,走到榻前,低眉垂首,雙掌合十,口中喃喃誦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

  嗣昭學佛不久,這《往生咒》還是識得的,養父這是在超度樊庭觀亡靈,希望他消除生前罪業,早生極樂。

  念完了咒語,恪用緩步走到李七娘面前,沉聲問道:“既然你是樊郎君知己,大約也不想他冤死,王某問你幾個事情,你要如實回答。”

  李七娘抬起頭來,心有余悸的說道:“可是妾身實在什麽也不知,正在睡夢之中,忽然警醒,樊郎君把我一把推下床榻,只是大喊快跑,然後就與人廝打起來,妾身驚慌失措,什麽都不記得了。”

  恪用來回踱了幾步,說道:“有沒有聽到賊人說話?”

  李七娘說道:“當時一片大亂,室內室外都有叫喊,實在不知哪個是賊子的聲音。”

  恪用忽然停住腳步,冷電一樣的目光射在李七娘臉上,喝道:“胡說!難道暗中突然遇襲,樊副使也不喝問麽?”

  李七娘慌忙說道:“我當時拚命向外跑,只聽到後面嘶喊聲一片,如何分辨的出。”

  恪用蹲了下來,依然死死盯著她,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哪怕隻言片語也好。”

  李七娘蹙起一雙秀眉,想了很久,終於說道:“我在向外跑的時候,似乎聽到一句什麽。。。奉彌失訶升天。。。不知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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